周朦胧就有些莫名的紧张。会胡思乱想,会不会提前发作,提前破水,提前见红……
包妈妈就安慰她,真提前也没啥,咱们稳婆都早就到位了。话是这么说着,包妈妈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私下让陆英她们帮稳婆们把生产该准备的东西都理顺理顺,每天清晨周朦胧还没醒,都要重新清点一番。
就这样,六月二十的时候,门房里递了张帖子过来。包妈妈在二门处拦下,本想斥责门房没眼数,都什么时候了,周朦胧随时都可能会生,怎么还随便什么外客都进来禀报。
只是包妈妈随手把那帖子一翻,看了那落款,惊喜的就朝屋里跑去,把那门房来禀报的婆子忘在二门外了。
“大奶奶,您看这是谁来了?门房刚送来的拜帖。”包妈妈推开屋门就喜不自胜的说道。
“谁啊?”天气燥热,周朦胧心烦的很,但是看包妈妈如此高兴,也好奇的很。她接了帖子来一看,“阿荣?她怎么来了?”
包妈妈这才想起来那来回禀的婆子还撂在二门处呢,“奴婢还美来得及问,一看这帖子都高兴得忘记了。大奶奶您等着,奴婢这就出去迎迎,一会儿马七少奶奶到了跟前儿,您再跟她叙话。”
周朦胧也兴奋极了,忙叫包妈妈快去,她则抱着肚子让陆英扶着进屋去换身衣裳。天气热的很,她又是肚子最大的时候,天天图舒服,几乎是没什么坐相也没什么睡相了。早晨起来穿的家常衣裳早就皱皱巴巴的了。
阿荣竟然是只身一人,风尘仆仆,赶了很远的路一样。包妈妈看她神色疲惫,轻衣简从,不敢多做过问,只说周朦胧请她进去说话。
阿荣却是先问起周朦胧来,“你们大奶奶临盆还有几天,这些日子可都还好?”
包妈妈说道,“都挺好的,就是如少奶奶您所说的,快临盆了,有些心绪不宁,其他的都挺好的。”
阿荣这才脚步一顿,转口道,“那就好,那劳烦妈妈您先带我去梳洗一下,我这一路来,身上都是尘土,就这样见大奶奶也是失礼至极。”
“好的,少奶奶随奴婢来。”难得如此知礼,包妈妈自是高兴的领了阿荣先去客房梳洗安顿。
阿荣和周朦胧坐到一处时,两人俱都是清清爽爽的了。
“大奶奶定然是想问我怎么跑您这里来了吧?”阿荣才坐下,上过茶水点心瓜果,丫头婆子们走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敢打扰两人说话。
“正想问你呢。”周朦胧微微的笑,“这大热的天儿,我天天窝在家里躲阴凉,都觉得心里烦闷的慌了,亏得你跑这么远的路了。”
阿荣嘴角牵动,却是无奈和落寞多过于笑容。“我出来也有好几个月了,过完年,正月初五就出门了。”
周朦胧不由得大惊,她心里还暗暗猜测,会不会是严氏,拜托马老太太,让阿荣不远千里来照应一下她生产。只是之前书信里没听严氏提过,就是送来的两个稳婆嘴里也没有露过口风,所以她不好主动相问,怕会错了意自己尴尬。可若是阿荣正月就出了门,现在都六月下旬了,那不是几个月,而是都半年了。
“你们家出什么事了吗?”周朦胧低呼问道,她问的自然是马家了。
阿荣低着头,点两下,又叹口气。“也不知道祖母现在怎么样了。我这出来悠悠荡荡,心里好不安宁。算着大奶奶您生产的日子到了,就往沥州这边来,想探望一下您,”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路上也怕大奶奶嫌弃我们马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方便见我。多谢大奶奶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是?”周朦胧假意作嗔,杏眼一瞪,“我是那样的人么?真是的。来了就是客,且不说我这要生产了,就是没什么事儿,你在这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一个女子,在外面到处跑到底是不让人放心。若是马家有什么能伸以援手的,你且但说无妨。”
能放出这话来,周朦胧也不是个张嘴就乱冒泡的。不说上次她生产时得阿荣救治,就以严氏和马老太太的关系,她也没道理人上门了却置之不理的。
阿荣捧着茶盅一时有些失神,良久才叹出一口气来。再抬头时,眉间轻愁隐现,嘴角微微带着笑意,“大奶奶您去年从尚京出来,走得真是时候……”
周朦胧心里一凛,她自是知道,她来沥州没多久,太子一系就失了势。难道马家,也跟这个有关系?
“不过马家做的是这一行,有些风险明明知道,却也是规避不了的。”阿荣脸上有着如风般的坦然,“岚妃娘娘去年上半年,嗯,四月吧,就吩咐大嫂住进二皇子府,专程给二皇子妃看护身子……”
去年四月,现在已经是六月了。周朦胧心里飞快的计算着,能让马家住进府专程去调养身子,那自是有孕了,不然什么病也没道理要大夫住进去的。可若是去年四月就有了孕,二皇子府生出了嫡子嫡女,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一丝消息的。之前就是岚妃过个寿辰,都张扬的那般厉害。
那就是说,这胎出了问题了……
“二皇子妃身子本就不是很健壮,其实胎儿倒是没有虚弱到那个地步,只是……架不住内院事务繁杂……到腊月底足月倒是生了出来,却是个死胎……”阿荣两眼晦涩,“只能说是马家传承的就是这样一门手艺,只要不离这门手艺,去做了,总会有错要落下来……”
“那大奶奶她现在如何?”周朦胧面色紧张。去年年末,那正是二皇子一脉得意嚣张的时候,失了血脉,岚妃和二皇子殿下的雷霆之怒,怕是要找个替罪羔羊来承受了。可惜的是,马家因为从医,子弟是不能考科举的,在朝中并无倚仗。就算有所倚仗,连太子一系都选择韬光养晦,又有谁能为马家出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