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等戚廷岚恼羞成怒,小阿福百无禁忌的童言稚语,就让一屋子人都傻了眼了。
连周朦胧都有些瞠目结舌。这孩子都是怎么养的,平时身边的人怎么看的,小小年纪,若不是有人教他说或者是经常说给他听,他怎么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来。而且句句都那样直戳人心,“你不安好心,弄死了我娘你还想弄死我……”
一屋子一时除了阿福嘴里还在碎碎叨叨的,一时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声响。严氏操起手边的金边祥云纹珐琅茶盅,一碗热茶就劈头盖脸的朝戚廷岚砸去了。
可怜戚廷岚正傻愣愣的蹲在地上,猝不及防就这么被砸中了。那茶盅照着她额头砸过去,一声闷响跌落在地,戚廷岚半张脸就被茶水烫得立马红了,额头还隐隐有血迹流了下来。随着她“啊”的一声惨叫,戚廷嵘等人都不忍心的别过头去。
眠春忍不住心里一抖,那茶水是她端过来的,亲眼瞧着茶水房的丫头烧得滚开,若不是严氏喝茶习惯了冲好了茶叶盖上盖子闷一下茶香,这么劈头盖脸的往下一趟,怕就是隔着衣衫里头皮肤也要烫出水泡来。只是可惜了这套金边祥云纹珐琅茶具了。
这还是年前严氏兴致勃勃的让她们去严氏库房里找出来的,说是喜庆大气,过年用正好。茶具都讲究一套,这砸了一个,就不成套了,也就不能再用了。眠春肉痛的揉揉眉头,才拿出来用第一回,就得从库房单子上下下来,真是可惜极了。
严氏虽然以前老是说起戚廷岚来就恨铁不成钢的难免骂几句狠话,但是下这样的狠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这样的狠手,还真是头一次,可是她砸过去了,还犹自不解气,伸出的食指气愤得直发抖,一边抖一边指着戚廷岚母子俩,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来,“滚……滚!”
周朦胧看着严氏发红的脸庞心里暗道不好,赶紧对呆立的素荷使个眼色,让她赶紧去拿李大夫做的药丸子来,她自己则赶紧去给严氏抚抚背心顺气。
戚廷嵘拍了下戚廷岍的手,对她指指一边吓得脸色苍白的小欢颜和小开颜,意思是让她赶紧过去安抚一下两个孩子。戚廷嵘自己则硬着头皮走到戚廷岚和阿福身边。她特意背对着严氏,好挡住严氏的视线,眼神祈求的看着戚廷岚,“大姐姐起来吧,我扶你去外边让丫头给你敷敷脸……”
戚廷岚一肚子气,又羞又恼,这下终于找到一个她能毫无顾忌撒气的人了,见戚廷嵘好心伸手来拉扶她,使劲儿往旁边一推,气呼呼道,“不用你假好心!什么东西,也配到我面前来说话!”
戚廷嵘的脸红得能滴出水来。她是庶出的没错,往年缩在荆桐院的日子里,没少这样挨戚廷嵘的骂,可是这几年她在严氏身边住着,看的多了学的多了,虽然知道自己庶出的身份,但是这样的羞辱却是不愿意再受了。
可这时候没办法,没有旁人来劝戚廷岚出去避避,戚廷嵘只得硬着头皮去哄小阿福,“阿福乖,姨娘带你出去玩儿,外面也有烧了地龙的屋子,不会冷着你的……”
阿福这是第二次被吓着,蹲在地上看着一屋子生面孔不敢再大声嚷嚷,来了个和气的,却也不敢伸手跟戚廷嵘走。
戚廷岚就站起来拉了阿福的手往外走,“还不跟我回家去,早知道回来受你们打骂,我就不回来了!”
“滚!以后都别给我回来!不孝顺的东西,以后我们南山侯府就当没你这个女儿!”戚义安看着严氏的面色心里又急又气,偏偏戚廷岚嘴上一句软话都没有,句句都跟那没驯服的野马一样,他就差拿着扫帚在戚廷岚母子身后往外赶了。
戚廷嵘一听连向来好脾气的父亲也叫她滚,而自己的亲哥哥亲弟弟却是一脸陌生和惊恐的看着她,只觉得这侯府一点温情都没有,脸上又被烫得生疼,一下子悲从中来,委屈得一边哭一边拉着阿福大步往外走,连阿福的小手被她拉疼了,疼得哭喊起来,她都不管,只顾着拉着阿福要尽快从这个给不了她温情却只剩羞辱的娘家逃离。
周朦胧给严氏揉了好一阵的心口,又哄着吃了素荷找来的丸药,扶着她上床去歇着了,还提着一口气不放心的很。她轻手轻脚退出屋子来,叫住要进去守着的眠春,“你仔细看着,要是太夫人有个什么不舒坦的,就赶紧让人去请了李大夫过来看看。可别打瞌睡啊!”
这最后一句吩咐,并不是周朦胧的本意,只是这紧要关头,她实在是忍不住多提醒一句。
等出了屋子,看到廊下吹着冷风静静站着侯着的戚义安父子三人,戚廷嵘姐妹俩,周朦胧勉强勾起一丝微笑,做了个相安无事的手势。
大家肩头这才松泛一点,只是谁也不敢走远,怕严氏有个什么不好,可又谁也不敢都留下来,怕扰了严氏休息。
戚廷嵘见状,小声说道,“这外面冷,大嫂还是去我院子里坐坐吧,兰姐儿和开颜已经过去了。父亲你们要不要去花房转转,那剑兰是花房的婆子今天一早搬过来的,听说花房里还有三盆儿更名贵的品种,只是天太冷没这几盆长的好……”
她不过也是今天来才看到多出几盆剑兰,看到戚义安父子三人之前围着剑兰说话,就问了红渠一句这剑兰,所以才知道这么些,这时候做个由头把人从严氏屋外分开正好不过了。
大家心里都知道缘由,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人就分成两拨散开了。
戚廷嵘的院子就是严氏正屋的后罩房,之前严氏生病时她经常回来侍疾,所以院子里一直跟她没出嫁之前一样,用具摆设齐全,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屋子里也烧了地龙,小开颜和小欢颜正围在红木圆桌边,桌上是简单的三菜一汤,一人一碗饭,吃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