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并未深想,只以为是自己身为人子的期望叫其为难了,便轻轻拍了骆守宁的胳膊,说:&ldo;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孤待会便和你回骆国公府见见舅舅与外公。&rdo;骆守宁紧绷的心脏骤然一松,想着殿下还是深信骆家的,脸上终于重新出现了笑影:&ldo;殿下,那现在……&rdo;这里确实没有什么还需要他的地方了。萧见深正要离开,忽然听侍卫在身旁再次低语:&ldo;太子,那薛书生,您看是带回东宫还是安置在外头?……&rdo;哪壶不开提哪壶。萧见深眉头刚刚皱起,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骆守宁就轻声呵斥道:&ldo;荒唐,东宫是什么地方,是任谁都可以进去的?&rdo;这种事情他如何不知道?但奈何太子就是喜欢对方啊!侍卫委屈地看了骆守宁一眼。骆守宁也是知道这点的,就如骆皇后的想法一样,既然这天下都是太子的,又何况区区几个男儿呢?他此刻出声也不是不愿意太子和对方交往,而是出于太子的安全考量,只说:&ldo;这薛书生也是酒楼中的一人?&rdo;萧见深刚才说话的时候骆守宁听了个尾巴,现在刚好拿起来用上,&ldo;既然那书生和太子认识,也不必细查了,我拨一栋宅子给那书生住下就是。&rdo;……如果这一酒楼的人中有谁是萧见深不想赔偿的,毫无疑问,薛茂卿高居榜首。萧见深无言地看了雷厉风行刚刚说完马上就要去安排的骆守宁一眼,哪怕再不乐意让一个心怀不轨之人占自己的便宜,也不愿当众下了表兄的面子,只听他说:&ldo;表哥不必如此。&rdo;接着转脸问,&ldo;你刚刚和孤说过,孤手里还有哪些在京中的园子?&rdo;&ldo;琼楼!&rdo;一个侍卫怎么会知道太子的具体产业,但他很快机灵地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最近最经常听到的名字。我最近正打算去住的地方。萧见深也是看都懒得看对方了,随意摆了摆手,说一句&ldo;让王让功安排&rdo;,就转身和骆守宁离去。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转身之后,他身边的人与骆守宁目光都不一样了,他们一齐用一种惊讶的甚至带着一点恭敬的目光扫了不远处薛茂卿的背影一眼,这才跟着萧见深一起离去。在这一行人离去之后,之前在正一条街之外遥遥围观的群众才一忽儿涌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开了:&ldo;天啊你看见没有,就算是太子的母家对太子亦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分毫差错!&rdo;&ldo;太子果然酷厉,竟为了追一个男人烧了整栋酒楼。&rdo;&ldo;烧酒楼一事怎生说来?&rdo;&ldo;蠢,若非如此,太子怎肯赔偿?&rdo;&ldo;要说太子酷厉也不尽然,君不见太子在起火之时让其先行了一步?&rdo;&ldo;正是火势在太子一手掌握之中,太子才敢兵行险招,否则千金之躯,何敢犯险?再说此事一出,岂非一箭双雕?先用赔偿收买了我等,再用慢性叫那书生死心塌地,真真乃是帝王心术!&rdo;&ldo;噢‐‐&rdo;众人觉得好有道理,恍然大悟,纷纷响应。此刻的一条街外,薛茂卿身前已经站了数位刚才呆在那酒楼二楼的人,其中一位娇娇怯怯仿佛弱不胜衣的女子正是刚才在二楼弹琵琶的姑娘,只见她凑到薛茂卿身旁,轻声而恭敬地将萧见深刚才所说的话禀告薛茂卿,正是萧见深的那一句话赔偿话语。至于其余行人的污言秽语,她并不敢搬弄,甚至光只听见,就恨不得掩耳疾走,只做不知,毕竟她知道,眼前的这一位可是……薛茂卿负手而立,沉吟半晌,嘴角带了一抹冷笑:&ldo;你们果见着了是东宫侍卫起的火?&rdo;&ldo;千真万确。&rdo;&ldo;放一把火,就为了示好于我?&rdo;薛茂卿说,&ldo;蠢物!他是执掌天下的皇太子,不是寄情山水的闲王爷。真想要一个书生,覆手抢去不就好了。权势鼎盛之辈可会在意百姓凡夫?你生而为人可会在意脚下蝼蚁?&rdo;众人屏息凝神。薛茂卿再次冷笑:&ldo;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天无二日,敢让旻光高悬?&rdo;话到这里,众人还听不明白,只听薛茂卿再点拨说:&ldo;这家酒楼挂在的是谁名下?&rdo;还是那弹琵琶的女子,只见她灵思一动,轻叫道:&ldo;是庄王身侧的人名下!&rdo;&ldo;庄王萧旻。&rdo;薛茂卿悠悠道,&ldo;再是韬光养晦趋奉太子,只他在士林名声中高过太子许多一点,便足以叫太子狠下杀手了……这萧见深,确是深沉果断之辈啊。偏他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倒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rdo;话里最末,竟隐隐有些微笑赞扬之意。而此际,在那深宫之中,萧见深所说的舅舅正自抱拳于当今陛下之前。他的话语虽恭敬,口气却并不恭敬;他的姿态虽谦卑,目光却并不谦卑。他乃是一介粗鲁武夫。他对皇帝所说的话,也直来直往,全无含混:&ldo;太子之心可昭日月,陛下早知;太子之行已感上苍,陛下亲见;臣恳请陛下,为社稷安,为己身安,圆太子之夙愿,委身下侍!&rdo;坐在龙椅之后的皇帝面色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他扶着椅子的手一直在颤抖,也不知道到底是羞是怒还是气。在萧见深和自己的表哥前往柱国将军府的时候,之前在那深巷子中与手下见面的薛茂卿也整了整衣衫,从巷子里走出。此时他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似乎温文尔雅又似乎风流不羁的微笑,也并无多少推拒,便随着东宫的侍卫一同往那太子拨给的琼楼走去。这琼楼本来是萧见深给自己的准备的,整座楼阁占地的面积虽然不大,但三层的小楼与小楼之下的松涛竹林,其中自有匠心独运、萧然疏阔之处。王让功在今日的这头头尾尾的事情上可谓算无遗策,因此不过薛茂卿前往琼楼的小半个时辰里,他已经将一应器物包括衣柜里的衣服都准备好了,甚至还亲自到场,态度十分小心殷勤地服侍了薛茂卿一番,等对方再无疑问之后,才一挥拂尘,带着送薛茂卿来的东宫侍卫和自己的徒子徒孙们离去。薛茂卿此刻已经登上了重楼。他负手站在高阁之上,目光朝那离去的东宫队伍一晃而过,便转而注视着自己此刻所在的地方。这是一栋三层小楼和一座数倍与小楼的庭院。院中种了一大片的竹子,竹子之后有一条小小的瀑布,细流如束束蚕丝蜿蜒而下,淙淙流水与涛涛林声相应成趣,搭配着一方石桌和几块顽石,倒是恰到好处。他又转身进屋内。看这小楼的布置,一层是会客的大厅,二层大约是那有客人来时停留的客房,三层就是书房与卧室。这样高的小楼倒是少见,从这里一眼望去,京师大半也收入眼中。……而且距离皇宫与太子东宫都不远。薛茂卿坐在桌子前用指节轻轻地叩着桌面。按照萧见深的心机,它应该有更为合理的去处才对,怎么会让他进来住?‐‐莫非萧见深猜到了什么?想到这里,薛茂卿就是心中一动。再回想刚才王让功带着一群人在这里摆弄了好久,他不由从桌旁站起,站在屋内一拂袖,就震开了屋中绝大多数的抽屉与柜门,然后他就看见了‐‐他不得不看见‐‐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靠近床榻的敞开的衣柜给吸引住了。他慢慢地踱到房中的衣柜前,从中随意挑出一件看上去宛若天边红霞似地灿烂而又薄如蝉翼的衣服。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在这件衣服的覆盖下依旧若隐若现,便想到了这件衣服穿在身上时候的情况……他不怒反笑,脸上煞气一闪而过,握着衣服的手轻轻一抖,手上这件衣服已化为红蝶,片片而飞。他的目光再扫过衣柜的时候已经极为不善了,但这时候,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两步走到床榻边上,对着床头按弄一番之后,果然找出了暗格所在,他弄出暗格,往里头扫了一眼……不出所料。里头果然放置着各种调教之物,样样俱全。☆、章五萧见深并不知道自己究竟为王让功背了多少的锅。所以当他和骆守宁来到了柱国将军府门前的时候,他十分镇定地和迎出来的骆老公爷一起去了书房。萧见深正在与骆老公爷说话。他说的自己父皇和母后的事情:&ldo;孤见孤的父皇与母后近年来越发生疏……&rdo;&ldo;太子说得是。&rdo;骆老公爷大马金刀而坐,目光炯炯看向萧见深,一脸我懂。萧见深长出了一口气:&ldo;虽只是孤自己的想法,但孤还是希望父皇母后能够摈弃过去,至少重新见面。&rdo;&ldo;太子说得是。&rdo;骆老公爷继续目光炯炯,继续一脸我懂得深刻。萧见深又道:&ldo;但自从孤十三岁起,父子已经七年不曾见面。母后那边又早已与孤明言不谈此事,孤无法从中调和,只能拜托外公多加费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