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突然出现说:“不如都带上这些孩子吧!车上都有地方可以挤一挤,若让他们无依无靠地留在这荒野,终究不是办法。”
而马车内,千羽身后的孟氏嫂子也点头示意,白楚峰虽然感到有一点为难,但怎么也难不过面前这些孩子。
沿路的落单孩子也有好十几个,年纪大些的有七八岁,最小的……还有一些早已冰冷的躯体所保护着的襁褓!
一辆马车白楚峰是死活不允许上,因为里头有一位白楚峰不想骚扰的人,另一辆马车是小孩们死活也不敢进去,因为里头有一位让他们感到惊怕的怪婆婆。
无奈孟氏嫂子那架马车就只好塞满了孩子,那孟氏嫂子倒也乐意让几个小孩子陪伴,手中抱着的襁褓就像自己亲儿一样,不会寂寞,那几个孩子看见孟氏嫂子也就像看到母亲一样,窝在她的身边寻找一份亦幻亦真的慰藉。
甚至一些马背上都坐了两三个小孩,骑士则在地上走路。
孩子们已经不会哭不会笑,只知道吃着手上拿到的东西,分不清滋味,心里或许又想着一些难以磨灭的悲苦。
“可能公孙瓒和袁绍又开战了!”白楚峰走着走着就说。
刚才,白楚峰问了一个稍稍年长的孩子,孩子大概的意思是:家里新收的粮食都被豪族没收了,大人们说再不离开,就连人都会被抓走,穷途末路之下只能往北上碰碰运气,但没有余粮,饿着肚子不断前进,最后……
毕竟董卓已成过去,当今天子也几经易手,昔日董卓假天子令公孙瓒和袁绍定下的和约也名义不存,至于实在的嘛……那时适逢各有所需双方才甘愿罢战,然而时日过去,袁绍对冀州的控制日渐巩固,公孙瓒或许也稍复元气,再次交锋也是白楚峰与刘备等人早在意料当中,否则白楚峰也不需与简雍寻见张燕会盟,自然也不会发生与呼厨泉、张方远赴匈奴的事,也更不会有今天。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打起来?都是农忙的时候,就不顾民生了!”葛玄不解地问道。
“或许正因为秋收之际。公孙瓒去年或青州黄巾大量粮饷财物,不愁军资,趁机出击既可以阻延袁绍收禾,又可就食于敌。反观袁绍接掌冀州虽近一年,但还有些地方豪族并不归心,将来冀州稳定下来情况就于公孙瓒不利,那么公孙瓒应为主攻一方,于兵理而言,此时也该是一个十分好的时机。”白楚峰深思了一会说道。
“袁绍也因此借故对一些不怎么归心的地方大族要钱要粮甚至要人,一来敛财,二来铲除异己,才有了这些孤苦伶仃的孩子!”跟在白楚峰身后的千羽手挽手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也说道。
“作为治理一方的上位者,那两人实在为祸苍生!”葛玄说。
“站在那个位置上就不能理会对方治下的百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各有看法,我与公孙瓒也算相交,曾劝其与刘虞修好以作内援,然而此事完全跟刘虞背道,就看刚才那些人都是往刘虞治地而去,看来双方关系将会再陷泥潭了。”白楚峰又说道。
“幽州果然是你的地头,说句话也头头是道,给贫道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哼哼!”葛玄眯着眼睛笑笑口说。
本来脚程不快,如今带着一群小孩子走起路来就更慢了,走了一个白天也不过四十里路,离沮阳县的家至少还要比原来多走一两天。
而且大伙都累,就在一处靠近燕长城的有利高地上露营,和尚与道士分别依傍在大石头和大树桩边上冥想修心,那位怪婆婆是完全不敢走出那辆马车。有限的帐篷都让给了小孩和寡妇,那些健壮的汉子都无所谓地露宿在草地上,这是男人的荣誉。
白楚峰把一块兽皮披风挂在千羽那柔弱的肩旁上,又将其搂在怀里,静静地相依相偎,在古树的看守下,陶醉在宁静的夜空之中。
“这些孩子的命,很苦!”千羽看着那些安静的帐篷,多有感触地说。
“……”这个世界总有命苦的人,任何时候都是,但能帮助他们的人很少,即使有人愿意帮助这些不幸的人,但能帮到的也是很少,白楚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上千羽的话,只好默然。
“很小的时候,这世道就已经很乱,经常听到‘党人’两个字就会有人遭殃,我家好像也受此牵连。家道中落,身边的人也很少能看见笑容……而天也是如此,某年,是一场很大的旱灾,经常饿着肚子,又死了很多人,只知道很苦,后来常听说有小童突然不见,邻居的朋友们也不见了几个,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后来知道了,因为降临在我的身上,才知道,原来有些人偷偷抓小孩……吃!”
千羽戚然讲述着童年的往事,刚提到人吃人,白楚峰不由心下一震,脑子一麻,说道:“啊!有这种事,幸好你现在还是完完整整的!”然而一只闲着的手却不停地在千羽身上打转,生怕发现缺了一些什么。
“哈哈……不要,好痒哦!”
千羽在欢喜地挣扎着,白楚峰也不过是逗逗佳人,舒缓气氛,不多一会也放下那只闲手。
但静下来的千羽还是继续说:“上天虽怜悯,千羽也由他人所救,只是流离失所,不知回家的路,后来给名伶所买下,授以琴曲歌舞,千羽才成为了艺伎,虽然倡伎低人一等,但每天却能在或真或假的笑声中度过……我那时也没有对将来想象太多……你不是常跟他人说将来才最重要,我的将来如今就在你手上了!”
“那我的出现,也算是上天的再一次怜悯吧?”白楚峰嬉笑道。
“嗯!还有这些孩子,一看到他们我就想起小时候,如果没有你或他的出现,一个苦命孩子的将来真的不敢想象!”
“是你,是你让我不要撇下他们,是你给了他们将来。”白楚峰拍了拍千羽的肩膀,纠正说。
千羽闭上了眼睛靠在白楚峰的胸膛上,没有说话,也许心里想象着在小村落里男耕女织,拖儿带女放牛牧马,无忧无虑地看尽地平线上的日出日落。
这当然也是白楚峰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