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猫。
叶跃一边给猫撑着伞,一边在心里说。
他没有伸手抱它,因为他一个寄人篱下的怎么好在别人的家里养猫,而且奶年纪大了,需要安静,而且将来他离开叶家的时候怎么办,这猫会跟着他吗?
而且怎么敢在注定要被抛弃的世界里加新的联系,他连收别人一点东西都要记得清清楚楚,生怕将来走的时候欠了人。
怎么敢养猫。
怎么有资格养猫。
叶跃黑珍珠般的眼睛也看着猫,他的眼睛也圆圆的大大的、湿漉漉的。
梅雨季,天空一直在哭。
猫很乖,只在篮子里小小声叫,都没有伸出爪子扒拉他。叶跃也没有伸手。两只都很克制。
但雨越来越大了。
雨滴打在伞布上的声音又重又密,像他奶听的戏曲里表示情况紧急时敲得梆梆作响的梆子声。
雨水沿着设计好的伞布的边缘汇成了河,瀑布一样从半空落下。
怎么办。
叶跃转了转头,雨大了,四下里白茫茫一片,除了淡淡的水汽烟岚,别的什么都没有。
天地间就剩他和猫。
怎么办。
叶跃又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
把伞留给猫,它能活过今晚吗?明天或许就有别的人来了。
这是条僻静的路,连接着的是广袤的农田,除了要去地里的人,其他人鲜少走这边,这也是叶跃选择走这条路回家的原因。
但这是梅雨季,连绵阴雨一天接着一天,平日要去地里的人也不去地里了,大家都在家里躲雨。
不行的吧,雨这么大,而且万一有风把伞吹跑了怎么办?这猫这么傻,不会自己躲雨的。
叶跃在心里想。
蹲得有些久了,脚有点麻,但比脚麻得更凶的是心。
怎么办。
伞留给猫,再去喊人来捡猫可不可以?
喵、喵。
猫小小地又叫了两声。
叶跃纤长的眼睫毛眨了眨,毛衫解开,脱下,叶跃在冷风中打了个颤。
他很细心地没有直接拿毛衫对着猫兜头罩下,伞柄被叶跃歪着头夹在肩颈处,两只手都空了出来,拿了一半的毛衫给猫小心地擦了起来。
伞布贴着他的背,冷雨密密匝匝隔着伞布砸在他背上,又顺着背脊蜿蜒流下,在脚跟处汇流成河。
猫好像知道自己得到了救赎,歇了力气不叫了,乖乖任叶跃给它擦着身子。
余下半截干燥的毛衫把猫裹了起来,叶跃把猫抱在怀里,又提了篮子,冷风中打着颤往家走。
临到家时,脚尖一旋,来到了隔壁二叔家门口。四下里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个人。
二叔家屋檐很宽,叶跃把伞收了起来。把篮子放在屋檐下,又把猫再一次放进篮子里,毛衫被收回。
猫不懂,在篮子里又喵喵叫了起来,但它很乖,只叫,不扒拉人,也不跳出篮子。
叶跃伸手摸摸它,用伞上雨水盖住脚印。
喵、喵。
猫又叫起来,叫声太小,被雨声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