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湛回了南院的西厢房,独自坐在书案前临摹字帖,手心不断浸出热汗。他推开一侧的窗,让寒风卷了进来,方才有片刻的镇静。
谢老七来了,那就意味着谢惊鸿也来靖国了。
何湛记得,明年阿托勒部和靖国将会有一次大交锋。
以前无论在用兵还是计策上,阿托勒都输韩广义不止一星半点。可唯独大交锋这一次,阿托勒占尽先机,将韩广义打得节节败退。
当时若非有卫渊侯宁晋坐镇督战,韩广义很有可能失守玉屏关。唇亡齿寒,没有了玉屏关,攻下雍州和天济府简直易如反掌——上一世韩广义差点守不住雍州。
何湛一直不明白阿托勒部突飞猛进的缘由,如今在军营里看见谢老七,何湛才算有了些头绪。
阿托勒部攻打靖国估计是受了谢惊鸿的唆使和指点。
今年雍州粮荒,阿托勒的境遇不比雍州好到哪里去,加上他们的君主没有提前做好应对粮荒的措施,导致百姓苦不堪言,饿殍满地。雍州粮商囤粮自保,也不会再往阿托勒买卖粮食,这几乎是断了阿托勒的后路。
此次粮荒让阿托勒受到了重创,阿托勒的君主一直头疼如何在短时间内恢复国力。
姜国和靖国一直是敌对国,面对这样的机会,姜国自然不会放过。
谢惊鸿应该是在阿托勒君主面前进献“移祸”之计,让阿托勒将矛头直至雍州这块大肥肉。阿托勒只要占领雍州,粮食有了,百姓有了,税收也有了,这块大肥肉咬一口鲜美多汁,咬一口齿颊留香。
更何况,之前卫渊侯带兵夜袭阿托勒的军营,烧毁了他们的粮仓,这一笔仇,阿托勒的君主是全都算在了靖国的头上。
这一战,一触即发。
何湛搁下笔,眼神一寸一寸凌厉起来。想不到与他前世交锋之人,竟会是谢惊鸿!
开着窗扇处忽地闪动出一个人影,何湛以为又是谢老七,拔出书案上的弯刀就冲窗户处挥去。来者险险一躲,瞬时擒住何湛的手腕。
“叔当真无情,明明昨夜还在床上对孤说情话,怎么今天就对孤刀剑相向了?”
何湛强劲的手腕陡然一松,大骇道:“主公?”
宁晋将何湛一带,亲了一下他的脸:“叔想要孤的命,孤给你就是了。”
何湛羞恼地挣开手,拿袖子擦了擦脸上濡湿的那一块,恭敬地拜道:“臣不敢,主公恕罪。”
宁晋翻窗进来,衣袍卷了冬日的寒意。他状似无邪,迫近何湛:“恕罪可以。你让孤亲亲,行不行?”
何湛怒道:“宁晋,你要是再胡闹,我就!我就。。。打你了!”
“求之不得。”宁晋好整以暇。
何湛不再理他,将书案上的杂物都收拾干净。宁晋瞄见一本《忽延布族志》,问道:“三叔怎么对忽延布这么感兴趣了?”
何湛说:“上次烧了阿托勒部的军营,臣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前几日,孤刚收到于郡守奏上来的折子,他说阿托勒内部粮荒严重,已经无法撑过这个冬天。他的君主已经给朝廷写了文书,请求宗主国助他们渡过难关。皇上的意思是让孤去处理这件事。”
竟已经写了文书?看来是密件,所以何湛都不知晓这件事。处理阿托勒的事一向很棘手,皇上这是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宁晋。
何湛拧紧眉,说:“主公怎么不同臣商议此事?”
“如今不是来了么?”宁晋握住何湛胸前的发,放在鼻间闻了闻,“叔怎么看呢?”
“阿托勒的君主柯拔呼耶不是知足的人,伸以援手就是养虎为患。臣不赞成给他们粮草。”
宁晋笑眯眯地点头:“好啊,听叔的。”
何湛一惊:“此事关乎江山社稷,请主公三思后行,纵然是臣所说,主公也万不能听信一人之言便下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