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元起?燕京的元起?”上官逸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吃惊的问道。
元起微笑着说道:“如假包换。”
上官宓在父亲的身后闪出身来,探着脑袋问道:“元起是谁啊,很有名吗?”
元起脑门三条黑线闪烁了下。
上官逸伸手拉回了上官宓,轻声呵斥道:“不得无礼。”上官宓吐了吐小舌头,天真烂漫的感觉油然而生。
抬手拔出腰间的赤天神剑,递到上官逸的眼前,元起缓缓说道:“老先生慧眼如炬,想必识的这把剑?”上官逸仔细的看了两眼赤天神剑,脸上惊愕的神色再现:“这是,赤天!你……当真便是冠军侯?”随着元起的声威日盛,许多人都知道太祖元邦的赤天神剑落到了元起的手里,现在见到赤天,上官逸自然也就确定了元起的身份。
元起微微一笑,然后收起了赤天神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的说着:“邺城上官家,祖上本姓王,数百年之前因得罪仇家,几乎被灭门,被迫流落江湖,直到百年之前才回到邺城,改为上官姓。某说的,可对?”
上官宓张大了小嘴,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话说出口,上官宓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连忙用小手捂住了樱桃小口。与上官宓的反应不同,上官逸经历过太多太多的起起伏伏,承受能力远比上官宓强了许多,脸上带着平静的神色,上官逸点头说道:“不错,这些都是事实。君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老夫洗耳恭听。”
看着上官逸的反应,元起暗自点了点头。根据潜龙的探查,上官逸性情洒脱,而且没有一般商贾的那种铜臭之气。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同时,这也让元起放下了心来,和聪明人说话,可比和只认钱不要命的人省事多了。元起相信,以上官逸的睿智,应该会做出正确的取舍。
“呵呵,老先生快人快语,那某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国将大乱,群雄逐鹿,各方豪杰蠢蠢欲动,袁家虽四世三公,然当代白丁二子,俱难成大器。前袁丁冒天下之大不讳而群攻于我,足见其智,白丁不和,足见其情,情智不足,则大祸将至。以袁丁为人,初入冀州,根基不稳,暂时可能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但是一旦等他稳定了大局之后,势必会逼迫冀州内的各个世家望族表明态度,要么臣服于他,要么被他铲除。说得难听一些,以上官家的身份地位,除了大量的钱财,其他的根本入不了袁丁的法眼。即便袁丁拉拢上官家,也只是为了钱财而已。上官家若真的投靠了袁丁,就等于是在身上放了一只跗骨之蛆,不把上官家的钱财吸干喝净,袁丁绝不会罢休。袁氏与某将来必有一战,群攻白丁二子尚且不能自保,他日袁丁一旦败亡,则上官家更危矣。老先生是明白人,某说的话,还望深思”元起慢条斯理的说着。
上官逸低头沉思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元起的话,而是反问道:“如果把袁丁换做是君侯。君侯会怎样做?”
元起笑着说道:“某做事用人向来秉承着一个宗旨,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杀鸡取卵的事,某是绝不会去做的。如果某是袁丁,非但不会贪恋上官家的财富,反而会大力扶持上官家,以达到双赢的目的。”
“哼,说的好听,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不就是想让我们上官家投效与你,帮你赚钱么?你和袁丁又有什么分别?”上官宓撅着小嘴,气鼓鼓的说道。
元起笑着摇了摇头,对上官宓说道:“上官小姐,你这句话就说错了。不错,某是有心邀请上官家迁到燕京去,但绝不是像小姐说的那样,只为图谋上官家的钱财。”
转过头看向上官逸,元起继续说道:“上官家迁到燕京,所需住所、商铺、作坊等一应场地,均由某无偿提供。某也不会干涉上官家的任何商业活动,当然,盐和金属除外。说白了,就是某提供地理条件,上官家进行投资生产,咱们不存在谁利用谁的问题,而是平等合作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上官逸认真的思考着元起的话,然后开口说道:“在商言商,君侯适才所说的话,虽然非常诱人,但还不足以让老夫做出举家北迁的决定。上官家乃是商贾之家,若没有足够丰厚的利润,老夫是不会离开邺城的。”
元起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知这是否能让老先生做出决定呢?”
上官逸迟疑了一下,对元起说道:“这件事兹事体大,老夫一人也当不了这个家。君侯若是诚心,便再给老夫一些时间思考,十五日后,还在这间祠堂中,老夫一定给君侯做出答复。”上官逸一边说着话,一边定定的看着元起的面部表情,想在元起的脸上,看出元起到底心怀多少诚意。
元起微微的笑着,向着上官逸拱了拱手,道:“那就一言为定,十五日后,某再来听老家主的决定。”说完,元起递给上官宓一个善意的微笑,然后昂首阔步走出了祠堂。
等到元起走后,上官宓小声说道:“父亲,依我看,天下乌鸦一般黑。袁丁不是好人,这个元起也是心怀叵测,他竟然还威胁你,直接拒绝了不就行了?”
上官逸笑眯眯的看了上官宓一眼,眼中的凝重早已变成了溺爱:“傻孩子,你太天真了。其实元起的分析,一点都没错。袁丁刚愎自用、外宽内忌,绝非明主。为父也早有远投他处的想法,只是还没决定去哪里罢了。”
上官宓再次吃惊的长大了小嘴,疑惑的追问道:“那适才元起提出那么优厚的条件,父亲为什么不答应他呢?”上官逸呵呵的笑了几声,继续说道:“所以才说你天真啊。元起是什么人?是幽并大都督,天子亲封的冠军侯,手握两州之地,麾下雄兵十余万,若不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钱粮问题,他会只身前来冀州,和为父会面么?他之所以会来,无非就是想证明他的诚意罢了,同时也说明他面临的难题,我上官家才能帮他解决,为父若不趁机为家族捞到足够的好处,于心何忍啊!”
伸手抚摸着上官宓的小脑袋,上官逸语重心长的说道:“宓儿,咱们上官家不缺钱,缺的,是身份,地位。在此乱世,如果元起能让上官家的香火延续下去,为父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约他十五日之后再会,也只是拖着他,更多的为家族争取利益罢了。”
听着上官逸的解说,上官宓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的弯弯绕。“和你们说话,真累。”上官宓小声嘟囔了一句。
上官逸宠爱的拍了拍上官宓的手背,笑道:“这就是商贾之家的无奈之处。我们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日后等你嫁给哪个大英雄了,为父也就不用再操这份心了。”见到父亲说着说着又说道自己的婚事上来了,上官宓娇羞的跺着脚,惹得上官逸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和元起的一番长谈之后,让上官逸的心里压力轻松了不少,王氏一脉,历经战乱仇杀,好不容易隐姓埋名,稳定下来,若是稍有不慎,再落个族灭家亡的命运,他可就是大罪人了。元起本来就是他认定的投奔之处,奈何人家兵强马壮,自己一介商贾,有什么能帮到人家呢?正发愁呢,人家自己找上门了,就如瞌睡了有人送你个枕头,这感觉…
回到家中之后,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了。上官逸定下过规矩,不论有多么忙碌,吃饭的时候,全家人必需全部到齐,少一个人就不开饭。此刻,上官宓的两个哥哥上官俨、上官尧早已携带着家眷等候在餐厅之中了。
众人落座之后,上官逸刚拿起筷子,又放了下去,把侍候在旁的仆人都谴退下去之后,将下午和元起会面之事,详细的说给两个儿子听,并让他们说说自己的看法。
上官俨率先说道:“此事不妥。元起和袁丁仇恨至深,两人之间早晚必有一战。虽然元起雄踞幽、并二州,但是幽、并乃是苦寒之地,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都比不上冀州。如今袁丁眼看就要平定冀州了,稍加整顿之后,袁丁必然会实力大增,我们怎能丢弃强者而去投靠弱小呢?”
和上官俨的意见不同,上官尧反驳道:“某和兄长的意见恰好相反。袁丁刚愎自用,绝非可以依托之人。反而是那元起雄才大略,乃是当世明主。这样一比较,某到是觉得元起的胜算更大一些。”
见到两个儿子各执一词,而且每个人说的都有一定的道理,上官逸叹息着说道:“你们说的都没错,但是你们同时忽略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正统!元起毕竟是皇室宗亲,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国家眼下虽然是风雨飘摇,但忠贞之士大有人在,若真天下大乱,投奔多的仍然会是元起啊。如果一定要上官家站好队投效一方,为父还是倾向于投效元起。”
上官俨追问道:“那父亲的意思,是准备迁居到燕京去了?”
摇了摇手,上官逸的脸上带着一丝犹豫的说道:“为父其实也没有下定决心,一切,还是等到十五天之后再说。元起想要招揽上官家,也要让我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