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南湾县五十公里的陈瑚岛上,到处是一丛丛黑松。它们枝干倾斜,偃蹇盘曲,树冠又小又平,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块块绿板。
孟玉裁拉着被裹成球的两个小孙子,站在小山坡上向码头眺望,头发被威力巨大的海风,吹成了与黑松树冠一致的特异造型。
“你们爸爸一时半会儿忙不完,咱们先回家行不?”孟玉裁低头与两个小不点商量。
吉安一开口就被灌了一肚子冷风,赶忙将嘴闭紧,乖乖点头。
岛上的碎石子路不好走,孟玉裁将两个胖小子一左一右夹在胳肢窝下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带下了小山坡。
她回省城以后还没有正式工作。
文工团已经有了新团长,编剧也由其他人负责了,单位里早就没了她的位置。而她的级别摆在那里,没有合适的岗位,军区又不能把她随便塞个地方,就只能让她暂时待业了。
反正在哪等都是等,听说儿子儿媳要出差,两个孙子没人照看,她二话没说就买车票赶来了南湾。
至于老头子什么的,根本不用她操心,人家归队就有工作,日子比她充实多了。
吉安延安与奶奶在陈瑚岛上朝夕相处了半个月,关系早已今非昔比了。
延安向来嘴甜,即便说话不利索,被人夹在胳肢窝底下,嘴巴还是一直叭叭个不停:“奶奶,累不累?”
“不累,再走几步就到家了。”孟玉裁喘着粗气说,“回去以后,咱们一人吃一块陈奶奶做的奶糕。”
宋恂是来出差的,她虽然带着孩子跟来了,但是并没有与他同行。
而是跟着亲家项队长出海的船队一起来到陈瑚岛,住进了项大嫂弟媳妇的娘家。
这次船队去外海打渔需要很长时间,孟玉裁提前准备了不少东西,光是吃喝和双胞胎的日常用品就带了四大包。
“妈,你们又跑去哪儿溜达了?”宋恂远远地看到他们,就从院子里迎了出来。
“他俩嚷着要去接你,我哪敢让他们去海边呀,就带着去小山坡上玩了一会儿。”孟玉裁甩着酸痛的手臂问,“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指挥部那边没事了?”
“我们裴副书记刚抓了两条石斑鱼,分给我一条。我先带回来了,正在桶子里放着呢,一会儿让陈婶做出来,你们一起尝个鲜。”宋恂望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再次摇头感叹,“这岛上条件艰苦,你们在县里呆着多好。”
“我倒是想在县城呆着,但也得这两个小子同意呀。”孟玉裁在吉安露出的小手上摸了摸,“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就离不开爹妈,与其让他们到时候哭闹,还不如一起来呢。你看这哥俩不用上托儿所,又天天能出去玩,多高兴!”
宋恂带着两个儿子进门,笑道:“我要是能天天出去玩,我也高兴。”
“外海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消息传回来吗?”孟玉裁对他们这次出海打渔的情况十分关注。
毕竟自己亲家的船也在那三千多艘机帆船中。
瑶水村这次出动了三十条机帆船,全村的壮劳力都在船上呢。
“上午电台收到了消息,已经捕捞了94万担,马上就能实现100万担的目标了。”宋恂的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不由建议道,“小羽出差应该也该回来了,要不我找个回县里的船,先把你们送回去吧。这两天有点起风,尽量不要带他们出门了。”
这俩孩子现在已经玩野了,每天睁开眼睛就伸着小手要出门玩。孟玉裁又是个没什么原则的奶奶,孙子提的要求她都答应,才上岛半个月,三个人的足迹就已经踏遍大半个陈瑚岛了。
“船队不是马上就能实现目标了嘛,按照这个速度算,六万担也就是一天的事。过个两三天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回去吧,不要为了我们浪费集体资源。”孟玉裁婉拒。
整座岛上的成年男人都跟着船队出海了,如今只剩女人在家,回县城的船并不好调度。
再说,他们在岛上呆得挺开心的,海鲜随便吃,风景也漂亮,体验特别好。
双胞胎在岛上每天都能吃到虾肉和鱼松,小嘴不闲着。整天吃睡玩一条龙,脸蛋都圆润了一大圈。
陈婶从屋子里出来,给两个孩子喂了点水,然后对宋恂说:“小宋,我看这个天气不太对劲,你还是跟你们领导说一说,让船队赶紧回来吧!”
“婶,没事,天气预报报的是七级风,我们的机帆船可以承受八级风呢,船上又都是有经验的老把式了,就算真的刮风下雨了也不怕。”
陈婶眯着眼睛眺望汹涌的白色巨浪,摇摇头说:“你还是再问问播报天气的吧,我在这岛上生活了大半辈子,当家的常年出海,看气象的本事还是有点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陈婶有经验,既然她察觉出了问题,你还是再找人确认一下吧。”孟玉裁心里也有点打鼓,将两个小不点接过来,催促着儿子赶紧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