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孩子的面,她不好问得太明显,便说:“娘,你自己一个人去上课,能听懂吗?这种学习班和研讨会都是给专业人士培训用的。”
“我现在也是专业人士呀,等你过几天来厂里采访就知道了,我们可专业了。”苗玉兰拍拍闺女的手臂说,“放心吧!我还要带着小孔一起去呢。”
项小羽:“……”
越听越觉得她娘被骗了。
她将人拉到房间里,低声问:“娘,你跟我说实话,这个学习名额是怎么来的?现在社会上可乱了,你别是碰到拐卖人口了吧?你又没去过天津,万一被人拐卖了怎么办?”
苗玉兰横她一眼说:“我都是这把年纪的老太太了,人家拐卖我干啥呀?我这个通知书可是从正规渠道得来的,花了两千块赞助费呢!”
项小羽:“……”
完了,很有可能人财两空。
“你放心吧,”苗玉兰小声说,“这是小宋帮我联系的学习班,但这个班里教的都是专业知识,我去了也未必能听懂,所以就把小孔叫上了,我们俩一起去。”
听说是宋恂帮忙联系的,项小羽顿时就放了心,小宋哥还是很靠谱的。
她转而关心起了别的,“只有你跟小孔一起去天津呀?我爹能乐意么?”
小孔是苗玉兰请来的大学生技术员,之前在一个研究所工作。
按理说这种天之骄子是不可能选择来乡下小工厂工作的,奈何苗玉兰给他开的工资实在太高了!
小孔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一大串嗷嗷待哺的弟妹,苗厂长开出了研究所的十倍工资后,他不顾工资关系、党团关系,直接辞职来了瑶水村。
“你爹不乐意也没办法呀,”苗玉兰美滋滋地说,“我说给他买张火车票一起去天津转转,只当旅游了,结果这老头子怕花钱不肯去。我看他这两天有点回过味儿来了,总是旁敲侧击,问我买没买火车票!”
项小羽确定老娘并不是被骗后,在很满的工作安排中给她加个塞,周末时带着队伍来苗玉兰海鲜食品加工厂采访了。
为了这次采访,苗玉兰可谓是费尽心机,精心准备了。
她在厂房旁边隔出来一个房间,作为自己的办公室和会客室。
还特意找了木匠为自己打了一套办公桌和沙发,让这间简陋的办公室看上去气派了不少。
摄像师小胡刚一进门就跟身边人感慨,“别看这工厂是建在乡下的,但陈设布置还挺像样,比有些国营小厂都强。”
闻言,苗玉兰不禁暗自得意。
她虽然不常在这间办公室呆着,但这间办公室着实为她立下了汗马功劳。许多客户来厂里实地考察的时候,都对她的办公室赞不绝口,觉得他们这家工厂很有实力。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女士套裙坐到办公桌后面,身后的墙上还贴着一张巨幅全国地图。
“项记者,你有啥问题随便问,不要客气!”
“……”项小羽失语一阵,提议道,“娘,要不你把外套脱掉吧,穿里面的衬衫就行!”
这身衣裳是春秋季节穿的,现在穿太厚了,她娘坐在办公室里,脑门直冒汗。
苗玉兰捂着嘴低声说:“我里面的衣裳不好看,就穿这个吧。”
项小羽无法,只好先在办公室里录了一段简单的开场白,便提议去厂房看看。
好歹外面还能凉快些。
“我们厂是从生产烤鱼片发展起来的,刚改革开放那两年,赶上了好政策,国家同意我们农村社员发展家庭副业。渔民就是靠海吃海的,所以我们村里有好多妇女做了烤鱼片等小零食,拿去农村大集上贩卖。”苗玉兰拿出几袋蓝色小包装的烤鱼片给几位记者同志试吃。
项小羽对亲娘的发家史如数家珍,不过,此时她还得继续问:“既然当时有那么多妇女在做烤鱼片的生意,怎么只有你办起了工厂呢?”
“其实当时在市场上卖烤鱼片的人有很多,除了我们村的,还有其他地方的。但是当时大家的贩卖地点一般都在农村大集,这玩意就是零食,不能正经当饭吃,后来的销量就没有最开始那么大了。有些人可能是觉得赚的钱越来越少,干脆就不干这个了,转而去做别的。”
苗玉兰谦虚道:“但我只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除了烤鱼片,也没什么特别手艺。所以,为了继续干这行,我将鱼片卖给了城里的菜市场和批发部。正好当时海浦开始发展旅游业,不少游客都要买特产和纪念品。我们趁机买了包装机,开始售卖带包装的烤鱼片,还根据各地区游客口味的不同,制作了麻辣味、甜辣味和原味的鱼片,在游客间的口碑特别好。现在好多游客来旅游的时候,都会特意购买苗玉兰牌烤鱼片。”
项小羽趁机问:“既然现在苗玉兰牌烤鱼片已经打响名气了,你们有考虑过让产品出省,销往全国吗?”
“最近有一些外地客户来厂里进货,不过销量不大,我们主要还是为省内的消费者服务。”苗玉兰为了今天的采访提前演练过好几遍,说起话来有板有眼的,“全国都在提倡保护海洋资源,我们厂也一直在响应国家号召,从不在禁渔期捕鱼,不过这行的鲜鱼需求量非常大,所以从去年起,我们已经开始人工养殖原料鱼了。”
“以你们如今的销量,即便自己养殖,原料也是不够用的吧?”项小羽问。
“当然不够用了!”苗玉兰骄傲道,“所以,我们打算用小杂鱼和低值鱼开发一些新产品,这些鱼由于加工和保鲜跟不上,每年都因为变质而损失一大批。用上这些小杂鱼以后,一方面可以弥补禁渔期时烤鱼片产量跟不上的短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消费者提供更多的选择。”
她从提着的布口袋里挑出几样小包装的零食分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