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启动,速度越来越快,方芳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树木和房屋扑面而来,又向后飞驰,她心中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对方芳来说,每次坐上火车,开始的不仅仅是一个旅程,也是一段回忆。
“人要向前看,不能沉浸在往事中。回忆有毒,回忆美好的往事,会让你不能自拔,回忆仇恨,会让仇恨越来越旺最终不可遏制地爆发!”林风雨不止一次地对她说。但是,方芳只要安静下来,那些往事总会想列车窗外的景物一样扑面而来。那张线条分明的面孔,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总在眼前浮现,好像…他从未离开。
他是萧长河,他们相识与一场火车之旅。
那是四年前的寒假结束后,方芳踏上了返校的路途。虽然列车的速度不慢,但是对生性活泼好动的方芳来说,这样的旅行依然是非常枯燥无味—她还有个枯燥无味的旅伴,她的远房表弟冯均儒。
方芳从小机灵聪明,学习成绩优异,小学毕业升入县重点中学,高考后也以优异的成绩被西南交通大学录取,这在她生活的那个乡村也是不多见的。
但她从未收获过多的鲜花和夸奖,理由只有一个,在和她相同的环境里,有一个人比她做得更好,而且好得多。和他相比,她简直就是个弱智。她十八岁考上了西南交通大学的本科,而他,十八岁从中国科技大学毕业,不是本科毕业,是博士毕业!
是的,他就是她的远房表弟,冯均儒,在方芳的家乡闻名全县的天才,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的佼佼者。
冯均儒博士毕业后进入据有军方背景的某科研所博士后流动站,春节后要到成都去出差。家里人不放心,委托方芳路上关照,方芳推辞不得,只好与这个小自己两个月的表弟同行。
方芳对这个表弟的了解寥寥,同行后才知道这个人是多么的枯燥、多么的头脑简单。
他很少主动说话。方芳说话,一旦稍有不合逻辑,他立即恭恭敬敬地指出,“姐姐,对此我有一点不同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旅途中方芳听到最多的就是他这句话。他毕恭毕敬地不停地指出方芳言辞间的小毛病,让方芳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不称职的老师教了个天才学生,学生不停的、满怀敬意地指出自己的错误,她感觉自己快疯掉了。
他对于生活常识却缺乏起码的了解,分不清东西南北,对陌生人毫不怀疑,对谎言信以为真。
“你别老叫姐姐,我又不比你大多少!”方芳逗他说,“你假装是我男朋友,怎么样?”
“绝对不行…姐姐,”冯均儒打了个寒颤,“你的话有失礼仪!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回家是要告诉表姨和表姨父的!”
方芳终于彻底丧失了对他的耐心。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书呆子?
不知过了多久,方芳上厕所回来,见冯均儒也离开了座位。方芳坐了下来,对着窗外飞驰的风景,百无聊赖地想着心思,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时,身边的人也幽幽地叹了口气。
方芳奇怪的回过头来,只见一个陌生人坐在冯均儒的座位上。他二十岁七八岁样子,头上留着板寸,面庞上线条分明,有一股英武之气,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青春易过…”陌生人自言自语地道。
“哼!”方芳哼了一声,“那前面一句倒要改成子在车上曰!”
“此时宛如彼时,此心亦同彼心,如此而已。”年轻人不以为意,转头看着方芳,他的目光深沉而忧郁,“我看小姐来自圣人的故乡,又是个有知识有见地的人,我想讲一个故事你听,可以吗?”
“嘿嘿,故事,”方芳果断地说,“你是想泡我吗?”
年轻人显然对方芳的豪放感到意外,停顿了一下,道:“小姐温柔贤淑,让人产生亲近的愿望,原是人之常情,但这却非我所思。”
“哦?”方芳的自尊心多少有点受挫,“那你为什么要讲故事我听?”
“缘于困惑。自童年起,我一直为一件事感到困惑,”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的目光深沉而忧郁,“我能预知未来!”
“噗!”方芳终于笑出声来,“原来兄台是王林大师的徒弟啊,失敬啊!你可以摆摊算命了!像你这么年轻的算命先生在业内,也算奇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