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之地,贫瘠杂乱的荒野。
我将手搁在额头上,企图让所有眼瞳里的浑浊线条都消失。手指也失去实质的颜色,遮住眼睛的手掌轮廓线条,并无法给我带来预想中的平静。
就算闭上眼睛,将充斥着大量令人痛苦的糟糕之物阻挡在外,黑暗还是一如既往让我觉得躁怒。
我不需要睡眠,更不需要有闭眼这个懦弱的动作。
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坐在这里,而是该立刻出发前往墨西哥,找出制造混乱的始作俑者,开始我的战争。
“你的心在死去。”马库斯怜悯地开口,他高高举起手,掌心朝下地迎向那些失去色彩的阳光。“一开始是悲伤,感受到粉身碎骨的剧烈疼痛。然后是仇恨,爱人已逝,这个深沉的打击让你失去了活下去的任何意义。当你遇到到她时得到了多少欢喜与感动。你失去时,就有多绝望。”
我竟然会被这个家伙可怜,让这种失去所有感情,行将就木,差一把火焰就可以滚蛋去死的僵尸觉得可怜?
这个事实让我想毁了一切,杀了他。只要一个谎言……不,不是谎言。
只要他知道狄黛米是怎么死的……我忍不住露出一个兴奋到恶劣的笑容,那种场面一定很戏剧化。
阿罗会发疯的,他亲手杀了狄黛米只是为了得到马库斯的能力。要是我揭开所有阴暗的秘密……各种恶毒的想法在我的大脑里运转。
我终于产生些许满足的感觉,这让我荒芜到快要发疯的精神,有了几丝放松。
这才是我该做的,多让自己的思绪动起来,就算是策划阴谋也好,杀死罪犯也行,反正无论如何都要立刻行动起来。
而不是坐在马库斯旁边,跟这具尸体一起发呆。
让我痛恨的是,马库斯至少还能看到完整的土黄色墙面,白色的大理石地板,阳光更不会跟虫子一样扭曲丑陋。
而我,一无所有。
色彩,色彩,我失去了这个世界所有的颜色。
不,我现在恨不得将那些鲜艳到面目可憎的颜色都毁灭,因为它抵抗着我。
它让我的能力完全无用武之地,它带走了克莱尔。
记忆力如诅咒的攻击,在谋杀我的行动力。我早已经失去了遗忘的功能,所以克莱尔的拒绝不断在我身体里循环翻滚,我体内的毒液都没有她一句拒绝来得狠毒。
粉身碎骨的剧痛。
痛到我都想直接杀了她,或者不顾她的意愿转换她,放弃律法将她留在我身边。
可是她憎恨我,带着这种恨意直接变成吸血鬼。那么她会发现,她对于这种恨意的感情是没法消解的。
因为我们与人类最截然不同的地方,是凝固的不变。
根本无法控制,她只会永远维持住在转换那一刻的感情。
除非亲手把我干掉,不然她的恨意绝对无法消失。当我让克莱尔得到永生的那一秒开始,我会彻底失去她,谁都不会留在他恨的人身边。
就算我不断追逐,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
只有善变的人类,才拥有那种能随时改变感情的能力。
是的,所以克莱尔会爱上任何人,也能随时不爱任何人。她上一秒可以讨厌任何事,也能随时改变主意。
誓言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文,改变是随时随地的。该死的人类,为什么这么麻烦?
我生气地想立刻冲出去,将外面的人类都杀死。
可是沉重的疲惫像是锁链,禁锢了我所有的激烈的动作。我连移开位置,远离石头一样的马库斯都做不到。
我有种可怕的错觉,我渐渐变得跟马库斯一样。
了无生趣,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我的兴趣。我对于处罚犯人没有感觉,我对于这个混乱的世界也没有必要的责任。
克莱尔带给我的一切都在消失。真实的颜色,重新为人的可怕悸动,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时间感。
还有,我捂着心脏,空荡荡的黑暗。
永远都无法改变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