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黄县城外的田庄造起了三人多高的大水轮!”
“那物件不叫水轮,叫水车。”
“对,对,对,水车,叫水车。说是能将河水打上数丈高,真是好不神奇。”
“将水打上数丈高!乖乖!那得花多大的力气啊!”
“我听人说那水车是靠水打水,不需耗费人力畜力。”
“靠水打水?那不是妖法吗?”
“这我也不知。不过此物乃黄县巧匠赛鲁班所造。此人既然叫赛鲁班,那一定有匠神鲁班的本事。”
“啊呀,咋们村啥时候也能造此物。”
“我前几日见城东姜家庄的少东家驱车赶去黄县。莫不就是去请赛鲁班来造水车的吧?”
汉兴平元年的整个六月,黄县水车成了东莱最热门的话题。人们争相议论着那高耸于田间的新机械,称奇于其以水打水的精妙,更期盼着这一新发明能帮他们度过眼下遥遥无期的旱灾。因此自打段家田庄树立起第一座水车之后,黄县便迎来了络绎不绝的订购者。作为水车第一制造人的赛鲁班和他的徒弟们自然是忙得天天脚不沾地。
眼瞅着手上积压的活越来越多,赛鲁班最终还是按照蔡吉的建议将一部分活分包给了城里其他的木匠。而此举一经实施就立即在整个东莱工匠中间引起了轰动。俗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在这个尚未出现知识产权的时代,工匠一般不会轻易将自家的拿手绝技传授他人。更毋庸说是可以赚大钱的技术了。而赛鲁班将水车制造之法传授给其他工匠的做法,在许多人看来乃是了不得的义举。因此眼下不仅没有人眼红赛鲁班靠水车一夜暴富,甚至还对其大为推崇。
对于外界种种夸赞赛鲁班本人倒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须知水车的真正发明者是蔡吉。既然蔡吉都不介意将样图出售,并竭力主张要将水车推广开来,赛鲁班自然也就没有立场再将水车的制作之法藏着掖着。加之蔡吉之前一再叮嘱不能将她发明水车一事透露出去,赛鲁班也只好继续顶着黄县第一巧匠的头衔接受四方工匠的推崇。
另一边身为始作俑者的蔡吉面对郡内热火朝天的水车风潮却显得颇为淡定。她不仅没有再出面指点水车制作,甚至在赛鲁班实行转包后也没有再向其提任何建议。在蔡吉看来自己既然已将推广水车一事交予赛鲁班负责,那具体如何操作就是赛鲁班自己的事了。只要赛鲁班不触犯律法,不闯大祸,她就不会出面干涉。正所谓“业有专攻,术有专长”。蔡吉深知自己不懂木工技艺,也不知工匠之间约定俗成,贸然出手只会徒增笑柄而已。
事实上不仅是这一次水车的推广,蔡吉在军务、政务上也是秉承着相“业有专攻,术有专长”的原则,只提计划不插手具体的操作。故蔡吉在抗击蝗灾时虽提出“以工代赈”的政策,但具体实施却是由管统、段奎、黄珍三人完成。在长广征讨水贼之时,蔡吉同样也只是提出诱敌深入的计划,而让文锐、唐蓥两人完成指挥作战。
不过蔡吉虽心安理得的将计划交由专业人士来完成。可她身边的人却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起来。这不,这一日清晨,铃兰一边服侍蔡吉穿上正装,一边絮叨着说道:“主公,外头的百姓现下都在夸赞赛鲁班,说他是鲁班转世。”
“嗯,赛鲁班的手艺本确实不错。”蔡吉整了整衣襟随口应道。
“可是水车乃主公发明,那赛鲁班怎能抢主公的功劳!”铃兰停下手鼓着腮帮子不满道。
蔡吉见铃兰为自己抱起了不平,不禁回头笑道,“傻丫头,赛鲁班所为都是吾授意的。哪儿有抢功劳之说。”
“就算如此那赛鲁班也太厚颜了。竟然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受下了原本该属于主公的夸赞。”铃兰撅着嘴说道,“更何况主公还让那些匠人子弟来府里念书。可那赛鲁班又拿啥来报答主公。”
“这就是赛鲁班对吾的报答。”蔡吉说着拿起了案几上的一卷锦帛朝着铃兰晃了晃道,“要知道,此番赛鲁班不仅向郡里捐助了三千贯钱,还领着城内的工匠为贫苦百姓免费造水车。吾今日就是要去城外的官田为第一架免费水车揭幕。”
“可他赚了也不少呀。出这点小财又算得了什么。”铃兰嗤之以鼻道。在她看来赛鲁班为蔡吉所做的事及不上自家主公对他的恩惠。
蔡吉眼见铃兰一直抓着赛鲁班不放,心知她这也是关心自己才会如此。但铃兰终究是自己身边的心腹,如此不逊之言传出去恐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这会儿的蔡吉当即神色一凌,对着铃兰郑重其事的道:“铃兰,汝设想一下,倘若什么事都要吾这太守亲历亲为,那吾岂不是要被累死。再说兴修水利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吾身为太守又怎能与民争利。汝这番话若是传到赛鲁班等匠人耳中,对方又会怎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