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过后,天气转暖,不过一个日头的功夫,外头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将木窗支起,仰头看去便能见微微绿意,依稀有些许白雪藏于其间。
顾明绣靠在小塌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外头的风致。她拥着斗篷,随意将翻开的书卷置于小几上,侧颜镀上几分暖意,看着倒是少了几分病容。
刚刚跨进门的顾宣微微怔了片刻,眼底有深意流转。他轻咳一声,唤回小塌上出神的人的思绪,这才抬手握拳轻轻叩了两下房门,温和一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似乎打扰四妹妹休息了?”
“大哥哥说笑了。”顾明绣抿唇淡淡一笑。
顾宣上前,随意在她面前坐下,待墨竹上了茶后才打量起顾明绣的神色:“瞧着模样比昨日好多了,今日可还觉得哪里不适?”他品了一口茶,似乎是在打趣,“你可不知昨日你被送回府,脸色快同外头的白雪一般了。”
顾明绣半垂长睫,笑靥有些落寞:“大哥哥莫要取笑了。”
“是我说错了话,四妹妹别往心里去。”细细观察了人的神情,顾宣放下茶杯,状似不经意道,“四妹妹是因长歌跟筱蝶的话,这才导致伤神昏倒么?”话落便见人搭于斗篷外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攥紧衣角却依旧不言不语。
顾宣心下明了几分,语气便更为和蔼:“筱蝶自小被骄纵惯了,是她的不是。长歌向来宠着她,难免怕她被人欺负,一时疏忽才气着了你,昨日的事情我且都听了,到底是自家姐妹,我罚她二人抄写经书,权做惩罚为你出气,可好?”
他的心思十分简单。顾长歌应是阳州第一才女,名声才情皆不能有所受累旁人,方才是未来母仪天下之人的风范。现下年纪尚小,难免闹出几分事端,只要不大倒也无妨。昨日的事情到底牵扯了顾长歌,似乎众人心觉“阳州一绝”这个称呼更适用于顾明绣。
红笺盗诗一事亦未曾查清,幸而倚澜园所来之人皆是京中世家子弟,倒也不多担忧会外传。长歌表现有几分不妥,反倒落了下风,在那些少爷公子眼中全然不如顾明绣。
这不是顾宣乐于看到的事情。
他更是担忧顾明绣会将此事闹到,即便他跟父亲有能力解决,到底会累及长歌的声名,故而不得不来试上一试顾明绣的口风。
“你若是还不满意,那我便去请祖母为你做主可好?”顾宣瞧她半天不说话,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的便似要起身,真要去寻祖母的架势。
顾明绣猛然抬起头,急声道:“大哥哥!不能去寻祖母!”她抿了抿唇,神色微微泛着几分着急,“我…我没有想要罚二姐姐跟六妹妹,我只是…。”她垂下眸子,轻声道,“不能怪她们,是我自己亏欠了十几年的姐妹情罢了。”
“她们大抵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你们生疏过久,难免少于表达。”顾宣安抚似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我替你罚过她们了,待她们来看你时,要记得好生谈一谈。”
顾明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见她如此乖巧,顾宣笑着点了点头,眉眼间有几分满意:“那么四妹妹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过些时日再来瞧你。”
不动声色将人的神情收入眼中,顾明绣微微冷笑起来。
她岂会不知道顾宣在打些什么主意?不过是想息事宁人,哄着她来给顾长歌挽回名声罢了。既然如此,她便来帮上一帮,替顾长歌做这件事,只是不知道这名声挽回之后…。顾长歌自己受不受得起了。
顾明绣淡声道:“墨竹,前几天吩咐的事情今日可以去办了。”
站在她身后的墨竹闻言,刚刚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视线落在顾明绣的脸上,墨竹迟疑道:“姑娘,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这件事…。”
“这件事是顾长歌十分想瞧见的,也是我想看见的。她以为是天在帮她,殊不知是她该还债了,”顾明绣漫不经心道,轻轻冷笑一声,“只是希望我那位一心只想为顾长歌铺路的父亲,莫要让我失望才是。”
墨竹沉默片刻,褪去语气中的迟疑,坚定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将小几上的茶杯收起来,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刚到门口便瞧见缪兰笑眯眯的端着药碗进来,身后还跟着顾离依跟顾景二人,瞧见她手中的茶水,顾景蹙眉道:“谁来过了?”
墨竹行了个礼,回道:“是大少爷,跟姑娘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大哥来做什么。”顾离依轻声道,眼底带着几分疑惑。
二人进了屋,缪兰先将手中的药端给顾明绣,轻声道:“姑娘,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