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龙沿着石阶上了小山,到了石亭附近便站住了,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亭中劝酒之人。这人三十五六岁,高大英武,卓尔不凡,不过头发却早早白了,的确是个苍头。苍头在这个时代一般是指私军悍卒,但此人的外号显然是指他未老先衰,一头白发。
“苍头……”暴龙狂吼一声,手握腰间长剑,杀气霎时喷涌而出,“直娘贼,你竟敢欺我?”
丝竹声顿止,亭中人齐齐望向暴龙,接着尖叫声四起,一群歌女侍婢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向山下逃去。几个商贾丢下手中酒爵,也不和苍头打招呼了,抱头鼠窜而去。
暴龙是什么人?代北卓家客卿,头号剑客。年轻时游侠大漠,杀虏如麻,闯下一个暴龙的名号。此后拉了一帮人,在大漠上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往来商队畏之如虎。李牧派人招揽,他鸟都不鸟,但代北是李牧的天下,暴龙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不得已投入卓家,做起了卓家的护卫。虽然干得还是老本行,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给人看家护院毕竟非他所愿,心里郁闷,于是就在胡市买醉,打架孳事更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便成了恶霸。好在暴龙虽然性如烈火,但为人豪爽仗义,也不做欺男霸女之事,反倒常常替人打抱不平,口碑也不算太差。
这样一个人突然拔剑发飙,谁不胆寒?聪明的早早逃去,免得遭受池鱼之灾。
苍头面色如常,放下酒爵,拍了拍宽大的袍袖,懒洋洋地说道:“怎么?走了一趟云中,憋了几天火,没处发泄?”
“鸟!”暴龙冷笑,“锵……”一声拔出长剑,“我兄弟呢?”
“你兄弟?”苍头一脸疑惑,接着拍了一下额头,做恍然大悟状,“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痴儿……那个痴儿不是在溪谷洗马吗?不在?你没有找到?没事,没事,我这云溪谷老大一片地方,他或许钻到那片林子射鸟去了。要不,我派人去找找?”
“咄!”暴龙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地暴声狂吼,“霍宝,你竟敢害我兄弟……”吼声未止,暴龙便激射而出,手中长剑如掠空惊鸿,直刺苍头。
苍头恍若未觉,昂首挺胸,笑容满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卢龙,你我兄弟多少年?你不相信我?”
暴龙看他动都不动,无奈咬牙撤去力道,长剑倒垂,左手却一拳砸上了苍头的胸膛。苍头不躲不避,硬是受了这一拳,大概因为吃痛,脸露苦色,但随即就被笑容淹没了。
“霍宝,告诉我,我兄弟在哪?”暴龙发狂了,一把抓住苍头的领子,用力摇晃着,“否则我们恩断义绝,十几年的兄弟不要做了。”
“开玩笑,我们兄弟十几年的交情,断得了吗?”苍头笑着拍拍暴龙的肩膀,“先不要生气,坐下来,喝杯酒,我们慢慢说。你兄弟那么大一个人,胡市就这么大,就算走丢了,也一样找得回来。”
“你还敢骗我?”暴龙暴跳如雷,抓起苍头就扔了出去,“砸死你个畜生。”
苍头大笑,身躯在空中翻转了几下,稳稳地站住了,“好,不开玩笑了,我告诉你,前几天他替我办了一件事,被李牧抓了,关在大将军行辕。”
“直娘贼,你竟敢利用他,我剥了你的皮。”暴龙举剑就要砍。
“慢着,慢着,你听我说。”苍头连连摇手,“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要不然决不会利用你那个痴兄弟。”
“鸟!我兄弟是个痴子,他什么都不懂,更不是你的人,为什么要害他?”暴龙眼珠子都红了,手中长剑作势又要刺下。
“但他有一身惊人的神力。”苍头急行两步,一把抓住了暴龙的手臂,“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才安全,否则他一旦受刑不过招供了,必死无疑。”
“你为什么要害他?”暴龙冲着他又叫又吼,状若疯狂,“他不是黑冰台的人,他是我兄弟,是我兄弟。”
苍头大惊,扑上去一把捂住了暴龙的嘴巴,“你胡说什么?想死啊?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恶劣,你那兄弟暂时还死不掉,李牧还要留着他诱杀我们。”
“那你快去救他,马上……”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苍头恼怒不已,“现在时机不到,还要等几天。”
“等到什么时候?”暴龙怒声问道。
“太子丹已经到了代城。”苍头四下看看,低声说道,“我的任务就是把太子丹安全送到太原,只待太子丹离开勾注要塞,我们就动手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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