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弋纪年一百零四年。帝都。
熙宁帝渊及自溯城虎睡山凯旋。灭鬼寨。更名为云魂虎睡地。次月派大军挖掘云魂虎睡地。找到无数珍奇异宝。世人皆传原鬼寨本为一陵墓。陵墓的主人却是一个秘密。
更成为世人茶后谈资的是。不近女色的熙宁帝回途中带一身份不明的女子入宫。于朝野激起轩然大波。
正赶着腊月寒宵。帝都四处集市分外热闹。
有一对男女从药堂里走出來。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男子一身落拓不羁剑客打扮。嘴角永远斜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看便是那满不正经的浪子模样。偏俊朗地让人挪不开眼睛。而在他身边走着的女子则一直板着一张脸。一双桃花眸极其艳丽生动。眸子里仿佛盛着漫天星光。高贵而并不娇作。颇有几分冰山美人的姿态。
这对虽是俊男美女。可风格全然不搭。男子一路走过來。拈着这家头面赏玩儿赏玩儿。替着那家把小玩物淘澄淘澄。女子一直走在前头。心无旁骛目不斜视。这两人放在一起几分别扭。又似有几分温馨。
“栗子糕栗子糕。新鲜的栗子糕~”
一路过來有许多卖栗子糕的小摊点。这声音阴魂不散地跟了她一路。景澈终于不胜其烦。第一回停下了脚步。身边百里风间不知去了哪里。
她怔怔地站着。隔着热气氤氲的夜色望过去。蒸笼里的糕点晶莹剔透。然而闻不出任何味道。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热闹的世界里是格格不入的。
“姑娘。來点儿栗子糕吧。我家做的。可是帝都最正宗的。百年老字号……”
眼前突然一黑。被一双大手遮住。那人揽过她的肩带她离开:“别看了。”
她缓缓弗开百里风间的手。灯火勾勒出她削瘦的脸庞轮廓。透出几分坚毅:“都八年了。我早就习惯。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少女。一盘栗子糕就能让人崩溃吗。”
“恩。是长大了。”他前言不搭后语。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这才正视到她的个子已经长高了不少。不再是当年他随便抬手就能拎起來的粉嫩少女。
“长大了。”她敛眸低低跟着念。脚步已经越过他离开。
长大这个词对她來说意味着无数不同过往。
最早的她渴望长大。渴望长大成为一个女人。一个可以同他并肩而立的女人。
后來长大对她來说。只是杀人数目的逐渐叠加。
“阿澈。”一路穿过集市。从灯火最盛到灯火阑珊处。百里风间的眉眼开始有些沉下來。口气里压着几分无奈。
景澈站在阴影里回头。低低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什么都别说。”
他却坚持开口:“甚至在这里。都不能短暂地原谅我么。”
景澈的口吻突然尖锐起來:“原谅。百里剑圣。你也会觉得自己做错过。”
从鬼寨出來的这么多日。他们关系便一直若即若离。虽然不再相见恨入骨。但大部分在一起的时间也都是无话可说。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雷区。谁都不会提起曾经迦凰山发生的那些事。或是景澈还是红衣的那段日子。抑或割发断义的决绝。但不提起不代表不存在。这些沉默都化为他们相处时的荆棘。时刻横亘在他们之间。
像是一枚隐藏的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开。比如这一刻。
百里风间被她驳得顿时失了几分底气。半晌伸手扶住她的肩。不由自主带了一种悲悯的口气:“我以为时间过去那么长。足够磨平所有的伤害。能让你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