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急匆匆走了,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松阳虽然娇蛮,但是为人坦诚直率,妹妹要是跟在松阳身边,她能放心些。顾玉转头,撞进君泽一双冰冷的眼睛里,不知为何心底一寒。“顾世子表面光风霁月,实则诡计多端,卑劣无耻,一边对松阳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一边还要让松阳替你照看妹妹。”
顾玉难堪地转移视线,抬步就要走。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道德,只是妹妹在贵女间没什么交际,怕她面对那么多陌生人害怕,所以厚着脸皮请松阳照顾她。她也察觉到,扫把星护短得很,五皇子也是,松阳也是。自己每一次耍心机,都被这人看得一清二楚,被他骂是应该的。“怎么不反驳了?呵,承认了?”
君泽抓着她的胳膊,质问道。顾玉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睛跟他对视,淡淡道:“王爷说得没错,我为何要反驳,还请王爷离我这诡计多端,卑劣无耻之人远些,告辞。”
“你!”
君泽也不知为何,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来。顾玉从他手里抽出胳膊,就转身走了。没有人喜欢被骂,她更不想成为诡计多端,卑鄙无耻之人。可在孤儿院的时候,她就知道,在弱肉强食的世界,凭借单纯、善良、光风霁月等教科书上美好的品德是活不下去的。很小她就学会伪装自己,装乖扮可怜她做得太多了。甚至有一次,她为了多拿到一小块儿蛋糕,咬破舌头挤出泪来,博取院里阿姨们的同情。长大后,她买过很多昂贵精致的甜品,但那块儿劣质奶油蛋糕的香甜她始终忘不掉。剥开一层层皮,她都弄不明白,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或许就如逍遥王所说,诡计多端,卑劣无耻才是她的底色。幸好上天让她穿越过来了。否则在那个孤独的世界,她都不知道她最终会变成什么样自私冷血的怪物。春日的阳光正灿烂,她本来心情也不错。但是扫把星的责骂,让她瞬间陷入一股低沉的情绪中。下一秒,后衣领就被抓住,她脚下没站稳,往后仰去。然后又是一拉一拽,她整个人被一双大手抵在身后的墙上。“你干什么!”
顾玉瞪着眼,低吼道。去他妈的低沉,她现在只想杀了眼前这人。君泽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就是生气,就是不想看顾玉冷淡如水的眼神,仿佛她下一刻就要抛下所有,跳入无尽深渊。可是看到顾玉满脸怒气对他说话,他心里那团火又被浇灭了。这才像个凡夫俗子应该有的鲜活样子。见扫把星凑得这么近,又一句话不说,顾玉气冲冲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放开我。”
“本王就是想知道,你装着这样一颗卑劣心肠,为什么要提出清谈会,为什么要派人去接近朱见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说完君泽就后悔了,明知刚刚顾玉是因为自己骂她才成了那副样子,现在又没忍住说出难听的话。他其实是想问,为什么不反驳,你明明不是这种人。可是话到嘴边就变了味儿。他一阵懊恼,甚至想道个歉,再说点软和的话缓和一下他们的矛盾。顾玉怒极反笑:“我卑劣?王爷别忘了,松阳郡主之所以缠上我,王爷可是功不可没。您为了一时乐子,能把亲表妹推到我这卑劣之人身边,又能有一副什么好心肠。”
“你!”
君泽嘴上向来不饶人,现在少有的语塞。他在松阳问他“顾世子可有心上人”时,真的没想那么多。因为松阳的性子很是洒脱,男人于她而言就像衣服,换来换去,没想到自家表妹竟然真的栽到顾玉身上了。顾玉把他两只大手掰开,略略整理了衣襟就走了。心里不停骂道:扫把星,君狗,煞笔,脑残,神经病。。。牡丹筵就要开筵了,人群骚动得很,顾玉跟着人流走,胳膊再次被人拉住。“顾贤弟,你今天穿这么好啊。”
高怀惊讶道。顾玉下意识皱眉,清谈会将至,该打探的消息也都打探好了,是时候告诉高怀自己的身份了。高怀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从手上的小盒子里找出一朵嫣红色的花来,二话不说给她插到鬓边。嘴里还说着:“这朵花正好配顾贤弟的衣服,好看,真是好看。”
顾玉赶紧看看四周,众人都往里面走,还没人关注她。刚要把花拿下来,高怀又捉住她的手,一脸憨厚问道:“顾贤弟这是做什么?可是嫌这朵花不好看?不然我再给你换一朵。”
顾玉知道江南人有春季在耳边插花的风俗,男女皆是如此。高怀是把她当做江南人,看她耳边空着,理所当然给她戴上。高怀还喋喋不休道:“这次来参加的几个同窗,还以为能在皇庄里摘花带上呢,可你看,皇庄的花都太名贵了,谁敢下手。还是我有先见之明,从外面摘了一盒,前边还有几个人没戴呢,我先给他们送过去,你等会儿来啊。”
说着高怀就挤进人群,一下子不见了。顾玉落在人群之后,旁边刚好有个小水潭,她鬼使神差地临水照花。自己都愣了一下,她以前也是个爱美的女孩,男人当太久了,从鬓边这朵花里找回了一丝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娇美。但她不敢多戴,看了一眼后就摘下来扔到水里,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她不知道这一幕被君泽看了个正着。君泽的手紧握成拳,靠在墙上,心里再次泛起焦躁的情绪来。刚刚一个陌生男人竟然给顾玉耳边插花,最离谱的是顾玉没拒绝,反而在人走后沾沾自喜地去照水。想到顾玉对所有人都可以很和煦,唯独在他面前,要么冷着一张脸,要么就是隐忍怒火。君泽心里的不痛快到达了极点。果然是个娘娘腔,真给男人丢脸。还有,那个嫣红色太俗气了,跟顾玉一点儿都不搭。君泽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去了花房。花房里的牡丹都是各地送来的珍稀品种,君泽不懂这些,在一堆花里蹚来蹚去。左挑右挑找不到顺眼的。忽然他被一个黑布遮住的花盆吸引住了。君泽走出花房没多久。一个侍女进来抬花,看到满地的残花一阵腿软,她赶忙往里走,掀开黑布。顿时瘫坐在地。完了完了。长公主备下的压轴牡丹“冠世墨玉”被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