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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忏悔（第3页）

一提到记忆中素未谋面的妈妈跟妹妹，陈雪深深的感概，现在又听见夏老夫人这样说着，不禁对她们的死有了很多的疑惑：“奶奶，妈妈究竟是怎么去世的？”那个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问题，夏国谦回避的问题，现在，就是此刻，陈雪在面对骨瘦如柴，病如膏荒的夏老夫人面前，她提出来了，并且，她渴望这次能得到答案：“爸爸曾说，他不是故意不管，也不是故意不借钱，而且，我还听说，她们是因病去世的，究竟是什么病？”想起夏国谦提到此事时自责的表情，陈雪的心底又加深了一层疑惑。

夏老夫人深深的看着陈雪，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甚至还偏了偏头，看向窗外，看着她的神情，陈雪越发渴望想知道关于陈华萱的真相了，那些陈华萱跟夏国谦的往事，她从夏美媛的口中也知道了个大概，可是，关于陈华萱的死，她却不知道。

“我知道，该瞒的也瞒不住，陈雪，你有权力知道真相。”夏老夫人转过头，静静的半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更显得病怏怏的：“你妈妈是得了艾滋病。”

虽然陈雪已经是成年人了，已经是四岁稚儿的母亲，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在这个谈艾色变的社会里，当她从夏老夫人口中听说自己的亲生母亲竟然是得了艾滋病去世的，她的心深深的恐惧起来，那些慌乱她并没有很好的掩盖，而是全部露在面容上？“我妈妈怎么会得那种病？”

“好像是去地下血站卖血时染上的。”夏老夫人不知为何，此时的思绪特别清晰，之前她曾一度思绪混乱，甚至将陈雪错认成陈华萱，“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儿，而且你当时又在上大学，你妹妹在上高中，她又下岗了，压力很大，后来又得了子宫癌。”

仿佛是接二连串的打击，陈雪想象中，一个生活窘迫的中年妇女，失业下岗，抚养两个女儿，艾滋病，子宫癌，那不是根本没有活路吗？“那么，她走的时候很痛苦吗？”不知为何，她竟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想到那四十多岁便生病去世的妈妈，她原本对陈华萱略为冷漠的心竟然生生的扯痛起来：“原来爸爸所说的不借钱，不管就是这样子吗？可是，你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看她死去？”说到这儿，她竟然嘤嘤哭起来，为这段时间掩藏在心中的深深的委屈，为掩藏在心中却故意不去表达的感情，为现在听到亲生妈妈的病情而哭：“毕竟两人也有感情，还生下了我，爸爸怎么能不管呢？”

“不要怪你爸爸，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夏老夫人看着陈雪痛哭的神情，她并没有慌了神，而是仍说着：“你难道不知道，晚期子宫癌，那也会要人命的吗？还有艾滋病，谁敢碰？当她的病确诊之后，她就带着你妹妹搬到了浙川。”

“她为什么要搬走？”陈雪的声音里带着哭泣。

“她是怕你知道伤心。”夏老夫人说着：“在她离开沪城，曾跟我谈过，我也告诉过她，关于她的病，我能提供的只有钱，可是她拒绝收我给她的钱，她当时只说了一句，‘希望，希望雪儿能有个好的归属，希望雪儿能幸福平安的过一生，不要像我这样，孤凉凄苦’。你的性子，就跟她很相似，她很害怕你会跟她一样倔强，很害怕你会跟她有相同的命运。”

拒绝？陈华萱拒绝夏老夫人的钱？陈雪陷入深思中，那是多么坚强倔强的妈妈呀，面对死亡，她竟然不要夏家的钱。

“那我妹妹呢？”突然想起夏老夫人说陈华萱带走了陈霜，而雨嘉曾经说过，陈霜也是因病而去世的。

“你妹妹那个时候得了白血病中后期，已经是无能为力了，而且，在全国进行比对，一时间没有骨髓能跟她配对。”说起当年发生的事情，夏老夫人仿佛历历在目。

“她们去世的时候，一定很痛苦。”陈雪嘤嘤的抽泣着，她无助的抓紧了床单，是呵，在没有失去记忆之前，她们肯定是她生活的全部。

“雪儿，不要怨奶奶，也不要怨你爸爸，更不要怨子骞。”夏老夫人哆哆的说着：“到奶奶这个年纪，也生了病，才感觉到，生老病死不过是自然规律，我可以想象当年华萱的心情，她肯定也很害怕，可是她却很坚强的面对，甚至，她照顾你妹妹到她死的那刻，她才跳河自尽的。”

“跳河？”莫大的疑问出现在陈雪脑海，她有些不信的说：“我妈妈最后是跳河了？”

夏老夫人点点头：“而且，当时你就在她的身边，你也跟着跳进了河里。”

陈雪不能想象，不敢想象当时是一个什么场景，妈妈跳河了，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而且，还牵出了顾子骞，她突然抓住了夏老夫人的手：“这件事，跟子骞又有什么关系？”她突然害怕起来，可是却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

夏老夫人说着：“我希望你跟子骞能生活下去，其实，他是一个不错的男人，真的，至少在知道你被污辱之后，他仍坚持找你，仍坚持要跟你生活在一起，甚至，他用了所有的方法去掩盖这件事，目的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曾经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

“奶奶。”陈雪突然问道：“我为什么会被人强暴？被人拐卖？难道，这一切都跟顾子骞有关吗？”

夏老夫人摇摇头：“这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雪儿，我知道，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或许就快要离开这个人世，你的妈妈已经很不幸了，可是，我却希望你能幸福，虽然我曾经那样自私，自私到利用你，可我却绝对没有想害你的心思，雪儿，原谅奶奶曾经对你所做的一切。”

陈雪还沉浸在陈华萱死的哀痛当中，她一时没有理解夏老夫人的话，也没有用心去听她所说的话，她顺从的点点头。

离开中心医院，她独自在街边走着，脑子里一直想着夏老夫人说过的那些话，关于陈华萱还有那个妹妹，她们太不幸了，竟然早早的生病去世了，特别是陈华萱，竟然因为卖血得了艾滋病。天啦，想到曾经对陈华萱的不理解，曾经对自己私生女的身份有着深深的痛恨，可是，现在知道陈华萱的死讯，她竟然如此悲痛，想当初，陈华萱肯定是特别疼爱自己，否则也不可能去卖血，突然，她却感觉到夏国谦的冷漠和陈华萱的倔强，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结果，归根结底，都是夏国谦惹的祸，他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怎么还去招惹妈妈？怎么还让妈妈怀孕？一系列的连锁问题出现在陈雪脑子里，她昏昏沉沉的，盲目的走着。

最后，她来到了墓园，来到了陈华萱的墓前，夏日的下午，烈日炎炎，可是，就是在这种天气下，她坐在陈华萱的墓前痛哭自责，痛哭陈华萱的死讯，痛哭自己先前的无知，痛哭自己失去记忆，痛哭自己竟然在责怪陈华萱让自己成为私生女，痛哭自己跟陈华萱颇为相似的命运，痛哭……

哭累了，哭够了，陈雪仍旧坐在墓前不离去，时间过得极快，已经到了下午五点钟，她早已经忘了应该去接莫曦放学的事情，她的脑中，一直想着夏老夫人曾经说过的话，还有那句陈华萱曾经对夏老夫人说过的：“‘希望雪儿能有个好的归属，希望雪儿能幸福平安的过一生，不要像我这样，孤凉凄苦’。你的性子，就跟她很相似。她很害怕你会跟她一样倔强，很害怕你会跟她有相同的命运。”是呵，在陈华萱生病晚期，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竟然还在为自己着想，还在想着自己今后的命运，天下，只有妈妈，只有妈妈会有这样的胸襟，会这样惦记自己的孩子。

“她很害怕你会跟她一样倔强，很害怕你会走上跟她相似的命运。”这些话重复的出现在陈雪的脑海，是啊，都说母亲跟女儿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甚至会出奇的一样，现在，仿佛真是应验了一样，妈妈不光彩的第三者角色，生下了自己，而现在自己，跟顾子骞在一起，却已经是貌合神离，除了莫曦，除了莫曦还感觉幸福之外，自己每天仿佛生活在煎熬之中一样。是呵，顾子骞说的，不管他们之间如何，应该为了莫曦着想，应该让莫曦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一想到顾子骞，她又忍不住伤心难过，难道对他，对那个男人，她真的不爱了吗？她真的会因为苏珊的事情而恨他，讨厌他吗？得到的答案是否定，不管如何，她仍旧爱他，否则，她也不会答应继续生活在一起，即使是为了莫曦。连日来的所有难受，所有纠结，她都想发泄出来。

直到天色逐渐暗下来，陈雪才扶着墓碑起身，虚弱无助的她，仿佛坚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要学夏美媛，继续勇敢的生活下去，不管是什么事，她会学会对自己好，是的，善待自己，才会让自己幸福，是呵，才会幸福，她坚持着，一定会给莫曦一个完整的家庭，一定会努力经营这个家庭，以后的岁月里，一定不辜负陈华萱生前的希望，是的，她会过努力过得幸福的。

出了墓园，可是却已经没有了回程的公交车了，她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突然想到莫曦，是呵，早上已经承诺给莫曦一定会去接他，可是——，她翻出包里的手机，一看，不知何时已经关机了，她着急按着开机键，可是却显示着“电量不足”又自动关机了。她四下打量，墓园附近并没有多少人家，更不要说小卖部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几乎走不动了，可是，她得赶紧找个电话，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想来，莫曦肯定会很着急，而他，那个他呢？他会着急吗？一想到他冷漠的神情，她就揪结的难受。眼看天色越来越晚，虽是国道，可是经过的车辆越是少之又少，可她却走不动了，由于胃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一阵痉挛的疼痛让她蹲下身子。静静的，静静的休息着，身边偶尔有车辆飞也似的急驶而过，可是，却没有一辆停下来的。

一辆银白色的车在越过陈雪之后却急刹车了，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出现在陈雪眼前，她抬起头。

坐在车上，喝了纯净水，舒服多了，苏航边开车边关心的说着：“你怎么会在这儿？”其实，当他看到她红肿的双眸时，就觉得很吃惊，可是却不敢开口问她。

“麻烦送我回家好吗？在倾城佳苑。”陈雪闷闷的说着，胃间仍旧有些疼，她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

“好。”苏航回答道。

十多分钟，苏航只专注开车，而陈雪则是用手放在胃部，希望借此来缓解疼痛，可是，胃部的饥饿丝毫没有缓解，让她有些想吐，可是，什么都没有吃，哪儿吐得出来，好一会儿，她才低垂眼睑：“有没有吃的？”

苏航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拿出一包饼干递到陈雪面前：“只有饼干，你先凑合着吃吧，待会进了城，咱们先去吃饭。”

陈雪拆开饼干，“直接送我回家吧。”早上吃的稀饭，中午什么都没有吃，到现在，已经近十二个小时没有吃饭了。

苏航颇为担心：“真的没事吗？”

陈雪的嘴里含着饼干嚼着，她这个样子让苏航心紧紧的难受，迅速递过纯净水：“喝点水吧，别哽着了。”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如此饿？

含含糊糊的说着：“谢谢！”吃了几块饼干之后，仿佛胃部的痉挛好了许多，她才低低的说：“我今天去了我妈妈墓地，忘了吃饭。”

她的一句忘了吃饭让苏航差点流泪，他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他不能言语，他不敢言语，虽然已经有了姜珊羽，可是，旁边这个女人，旁边这个红肿着双眼的女人却是一直住在他的心底最深处，从来没有离开过，是的，他是爱上了姜珊羽，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忘记过陈雪，当他看到陈雪这样憔悴的模样时，他的心却是疼痛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