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叫我们称呼‘婵儿姑娘’,而不是‘公主殿下’。说姑娘温良淑婉,没有任何架子。果然不假。”阿莱再开口时,满面赞慕说道。
“阿莱,你跟着拓跋哥哥有多久了?”
“阿莱自小在主人身边,有二十年了。”
“那你可以讲讲拓跋哥哥这位恩师的故事吗?”
“是。主人的师父是江湖上一名隐士,归隐江湖前曾和拓跋家有深厚交情,是以对主人诸多点拨关照……”阿莱于是把往事慢慢道来。
巳时,拓跋雅布回到木屋,见婵儿仍对着桌案翘首以盼,便亲自上前揭开了绒布。两侧桌案上,原是两架精致的古琴。
放置左侧的古琴平首双轸,紫玉花形双足,通体紫漆,金徽。试弹之,琴音松透清亮,颇具金石之韵。右侧古琴木斫而制,琴身黑漆,满布蛇腹状断纹。音色古雅松透,余韵清澈悠长。
“紫漆名海月清辉琴,黑漆为沧海龙吟琴。两琴一为友人相赠,一为先师遗物。”拓跋雅布眼中透出几分怀念,很是珍视地说道。
“琴形纹路优美,琴音清悠松透,确是好琴。”婵儿由衷赞叹道。
“我虽琴艺不精,愿和小师妹合奏一曲。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拓跋哥哥先请。”
拓跋雅布和婵儿依次落座,拓跋雅布选沧海龙吟琴,婵儿便用海月清辉琴。略略沉静片刻,拓跋雅布先起琴音,婵儿会意,随后跟进。两架琴音和鸣,引来两侧居处中人纷纷走近前聆听。
一曲落雁平沙,曲调悠扬流畅,旋律起而又伏,动静相得益彰。曲中可闻雁鸣时隐时现,闭目倾听,则仿佛可见雁群在天空盘旋顾盼的情景。而拓跋雅布的琴音中,鸿雁天际飞鸣,意适心闲之余,似还透露出几分鸿鹄远志。
因着拓跋雅布的弹奏不全按照章法,婵儿的伴音就不免错落迟滞,然而两人一曲合奏,虽不及婵儿和湛暮宵之间连通共鸣,却也别有一番美妙。
更妙的是,每一次弹奏又有不同感受,切分音的相叠,愈显活泼灵动,古朴恬静的曲调中,还见跌宕奇趣。一连数日琴曲合奏,两人都是进益良多。
~~~
闲适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秋这一日。
枒柨林场的侍从、侍女们提前几天就开始悉心布置木屋内外的陈设,小厨房则精心准备着中秋夜的膳食。黄峰、铁阴、西桃、小娆四人闲来无事,帮着阿莱上下打点忙碌。只有拓跋雅布和婵儿完全插不上手。
“公主和拓跋公子只管弹琴写字、诗意江湖,晚膳之前的事都交给奴婢和小娆就是了。”西桃一边说着,一边把婵儿“请出”小厨房。
婵儿抬头,刚好看见拓跋雅布朝这边走来,于是哭笑不得道:
“小娆不让我帮忙做花灯,西桃又说月饼是她的独门秘方,把我拒之门外。我是没地方待了呢。”
“别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乐得清闲,好吃好睡就是。唯有你,这样闲不住。”拓跋雅布大笑道,“我刚瞧了一眼前年窖藏的桂花酒,想了想还是晚上再打开,此刻也是无事可做了。”
“离晚上还有好几个时辰……”婵儿说着,抻了抻懒腰,“这几日都在屋里琴棋书画,倒是觉得身子乏了。不如趁这半日闲,在周围遛遛马?”
拓跋雅布听完婵儿的话,似乎觉得遛马太过平淡,摇了摇右手食指,说道:
“林场北边有一处观日落的好地方,视野和景致极佳。你若有兴致,便以此处为界,和我赛一场马如何?”
“你是马背上长大的,要和我比试,不公平。”婵儿闻言眼眸一亮,显然是喜欢拓跋雅布这个提议,但实力毕竟有悬殊,还得要拓跋雅布谦让几分才不至于太落下风。
“从这快马过去,大略要一炷香时间。”拓跋雅布看见婵儿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心中的柔软顷刻化作笑意直达眼底,柔声说道,“我让你一百个数,怎么样?”
“成交。”婵儿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随即和拓跋雅布挑选了马匹,牵马从木屋前走过。
“公主,要不要属下同行?”铁阴看见两人打算外出,上前询问道。
“没事的,我们跑一圈就回来。”婵儿一边拍拍马儿的鬃毛,一边笑着说道。
“拓跋家的林场,无人敢犯。再说北面是羌南族,不必担心。”拓跋雅布也说道。
“拓跋哥哥和羌南族素有交情?”婵儿问道。
“如今的羌南王就是海月清辉琴原先的主人。”拓跋雅布笑了笑,又道,“无论眼下羌南族是何立场,昔日之交不变,北边安全无虞。”
铁阴闻得拓跋雅布所言,再无忧虑,转身退至一旁。
下一刻,婵儿不等拓跋雅布开口数数,先一步已跃上马背,催马而行。拓跋雅布笑着留在原地,足足数够了一百五十下,才策马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