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一曲终了,方知晓古人所谓举杯消愁愁更愁的滋味。
可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于是她又斟满一壶青稞酒,就着壶嘴,仰头一口气喝个精光。
这下总该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了吧!
可明明,真实的她,是个女人啊。
冯素贞胸中块垒不吐不快,可哪有什么知己在身旁,可教她一舒胸臆?
她半醉半醒间,脚步虚浮走到书桌前,提笔狂书,足足写了半个时辰方才搁笔。此时浓浓倦意袭来,冯素贞和衣往榻上一倒就陷入沉睡。
昏天黑地不知睡到几时,冯素贞听着院外似乎有人叫门,便揉着发红的眼睛、支着酸痛的双腿艰难起身。
冯素贞开门一看,不出意外,果然是李兆廷。
“我这小院,也就兆廷兄来的最勤。”已是习惯了他的到访,想他一如往常没什么要紧事,冯素贞便转身回屋,留他在门外自便。
开窗通风,换过沾满酒气的衣服,冯素贞此时解了发带正在梳洗,却不想来人直接闯进屋来。
她手上挽着发髻,皱了眉不悦道,“兆廷兄,以前在公主府,不知道你是怎么一路闯到我和天香卧房的,但好歹你还知道在门外等候,怎么现在,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顾了。”
仪容尚未整理妥当,佳人鬓发松散,冯素贞难得一见的慵懒女儿态被李兆廷尽收眼底,他脸上一红,忍不住多看两眼。
“我是觉得,这个消息重大,你应该会想早点知道。”
冯素贞立刻竖起耳朵,急问道,“什么消息?”
莫不是,天香大婚了?
李兆廷盯着冯素贞,一字一句道,“天香要去皇陵,为先皇守陵三年。”
胸口蓦地一痛,冯素贞指尖捏着的木制发簪脱了手,落地时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天香守皇陵,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三年!可知意味着什么?
在荒凉偏僻的地方,把大好年华白白浪费,和独守青灯古佛有什么差别?
张绍民啊张绍民,天香的幸福不是都交给你了吗?现在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怎么这样都把握不住!
冯素贞神色变幻都看在李兆廷的眼中,按说她心仪的对象若是张绍民,少不得应该有欣喜之色,可他却并没有看出冯素贞有任何喜悦之情,反而那一双痛惜惋伤的眼睛暴露了她的真情实感。
察觉李兆廷对她瞧得仔细,冯素贞回神弯腰捡起发簪,再起身时,便已面色如常。
“这算好消息呀。”李兆廷想着宽慰她。
“何以见得?”
“天香那飞扬跋扈的性子,免不了鸡飞狗跳。三年时间,磨练一下公主心性,张丞相也积累了政治资本,到时候再强强联合,好过现在赶鸭子上架,让朝臣误以为皇家拿张丞相来堵悠悠众口。”
冯素贞重新挽起发髻仔细绾好,摇身一变俏书生。
“你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可朝堂之上,风云波诡,三年时间,变数太大。公主与丞相二人未必……”不愿相信天香无法得到最终的幸福,冯素贞不再说下去,转而道,“只怕是另有隐情。兆廷兄,不如你写信给张绍民,一探究竟?”
冯素贞知道,以天香现在的地位,自己不同意去守陵,没有人可以逼迫她。除非,有什么人拿她在意的事情要挟于她,倘若真是如此,自己必不能袖手旁观。
李兆廷自然愿意由自己写给张绍民,好过冯素贞飞鸿传书。
“那我现在就写,借你纸笔一用。”
李兆廷踱步到书案前,看到桌上散乱的摆着几十页信纸,纸上龙飞凤舞的草书甚是跳脱。
“公主殿下玉展……”李兆廷拿起最上一页,艰难辨认。
“诶?!你怎么看我私信!”
冯素贞一个箭步抢过来,一把抓走李兆廷手中信纸,又迅速归拢了散落一桌的信笺,几页掉落地面的也赶快捡起,转身放在书架的抽屉里。
李兆廷被她反应吓了一跳,友人之间虽属私信,但也没必要如此紧张。
“我以为你又写了什么大作,还想拜读一下呢。这字是你写的?和我印象里的可相距甚远。”他印象里,冯素贞写着一手工整娟秀的小楷。刚刚那满纸缭乱,也不知道天香能否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