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薇公主和卫泽在南吴国时已经行过大礼,两国交换了婚书,按理来说她理应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可是北齐国和西宁国来往频繁,关系更加亲密,北齐公主嫡出的身份更加尊贵,而且北齐国还拿出十座城池作陪嫁,委实不算小气。
似乎知道崔泠会这么问,卫泽眼眉微挑,直视着崔泠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永宁侯神机妙算,自然明白朕属意的人选是谁。”
冯尧在一旁偷偷腹诽:只要是招子没瞎的,都看得出来您老人家对太薇公主言听计从,在船上的时候更是寸步不离,巴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块儿,比糍粑年糕还黏糊!要不是您太粘人,我早就把太薇公主送去见龙王爷了!还用得着今天在太薇公主和北齐国公主之间犯难么!
您想册封谁做皇后,不是一目了然么!
南吴公主的送嫁大典那天,崔泠一直在质子府附近巡视。
太薇公主头戴凤冠,身披华服,坐着宝轮马车经过巷道时,他远远瞥过几眼,隔着纱帘,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五官,仅仅从身量仪态上来看,应当是个温婉端庄的清秀佳人。
算起来,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应该还是去年使团在离开西宁的路上遇刺的时候。当时太薇公主满面污泥,神志不清,被卫泽紧紧搂在怀里,他只匆匆打量了几眼,认出她的女子身份,没有过多留意。
从冯尧的回禀来看,太薇公主不似寻常娇宠无度的皇室贵女,她心性坚韧,敏感多疑,警惕性奇高,而且对新帝卫泽有着超乎他们想象的影响力。
用冯尧的话说,育碧公主和太薇公主,完全不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俩。
见崔泠沉默,卫泽一挥袍袖。
“哗啦啦”一阵脆响,黑漆雕刻卷云纹小几上的碗盘盏碟纷纷跌落在地。
碎片像雨珠般四处飞溅,趴伏在地上装成牛羊牲畜的内监们连忙手脚并用,一窝蜂爬开。
崔泠没抬头,眼神从地上的残破碗碟间滑过,神色淡然,略带不屑。
冯尧则是脸色一寒:这小皇帝,脾气还不小么!
曹平在外边值守,听到里面脆响,连忙大踏步奔进内殿:“皇上消气,奴才找个乐伎来为您唱支小曲?”
内监们听了这话,连忙一叠声让人去传唤乐伎舞伎。
卫泽眉头紧皱,瞪了曹平一眼。
陆白也朝曹平翻了个白眼,一脸鄙视神情。
曹平顿时偃旗息鼓,撅着嘴巴躲到一边委屈去了。
卫泽挺直脊背,动作里带出几分天潢贵胄的蛮横骄矜:“册后大典事不宜迟,朕没有耐心多等。”
他停顿半刻,嘴角勾起,漫不经心地一笑:“永宁侯对朕多有扶助,朕铭记于心,想来想去,不知该拿什么赏赐才好。可巧册后大典缺个正册封使,朕决定把这个重任交给永宁侯,册封当日,就由永宁侯在百官面前宣读册后诏书。还望永宁侯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小皇帝太狡猾了!”
一出侧殿,冯尧便忍不住抱怨:“让侯爷去做正册封使,不是摆明了逼您表明立场嘛!”
皇后册封大典上的正副册封使代表着皇帝的亲近和信任,被选中的人通常都是皇族中德高望重之辈,非皇室近亲不能担任。
卫泽偏偏别出心裁,任命崔泠去做正册封使。
正册封使听起来风光无限,可皇后只有一位,眼下却有两个公主,谁敢接这个烫手的差事?
卫泽摆明了是在逼崔泠表态!
崔泠身为正册封使,必须明确表态自己支持哪位公主,摇摆不定不仅没有丝毫好处,还会两边不讨好,同时得罪北齐、南吴两国。
就像皇子们争权,皇子的老师、同窗、姻亲、故友都会成为他的天然同盟一样,即使他们不想支持皇子,别人也会把他们当成皇子一派对待。
谁若担任正册封使,不用说,肯定会被天下人当成是新任皇后的支持者。
等崔泠在百官面前宣读完册后诏书,说他跟新任皇后没有丝毫交情,谁信?
和满腹怨气的冯尧不同,崔泠只是微微一哂,“不过是册封使而已。”
他向来是果断之人,太薇公主固然是个麻烦,可北齐公主是刘皇后的亲侄女,比太薇公主的身份敏感十倍,既然卫泽非要立后,那就立太薇公主好了。
连皇帝都不能自己做主,太薇公主登上后位又能如何?
终究不过只是个深宫妇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