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黑,万籁俱寂,一轮残月当空照,周家庄沉眠在柔和的月光中,宛如一幅月下恬静村庄之画卷。
啊啊啊……一阵阵老鸦的哀啼声从庄外传来,打破了周家庄的静谧,惊醒了睡梦中的沙无门。沙无门看了一眼身旁睡得像死猪般的猪大头,口中嘀咕道:“老鸦叫,祸事到。”在此节眼骨上,沙无门不敢大意,遂下炕穿履,俯身地面,侧头贴地,闭目聆听动响。
沙无门愈听眉头愈皱得紧,当庄内响起第一声狗吠时,沙无门蓦然睁开眼,惊恐万状地一跃而起,一边用力地摇着猪大头一边嚷嚷道:“二师兄,快醒醒,妖怪来了!”
醒来的猪大头兀自睡意朦胧,左顾右盼,嘟囔道:“妖怪在哪,妖怪在哪。”
砰!桌上的瓷杯掉落地上,支离破碎,细碎片兀自上下跳跃,愈跳愈高!见此征兆,沙无门大叫道:“大事不好!”言尽,拖着猪大头出房门,却见外院左右厢房上的青瓦簌簌落地,房屋摇摇欲坠,屋前槐树摇摆不定,一派天崩地裂的景象!
沙无门与猪大头来不及思虑,一个箭步,奔至外院通向内院的大门,临近大门之际,沙无门使了一招和尚撞钟,硬是用光头生生地将大门撞了个稀烂。
此时此刻,跟在身后的猪大头被内院的景象惊呆了,内院当中赫然出现一个丈余宽的大坑,大坑四周的桃树一片狼藉,坑内正在源源不断地穿出一只只鼠怪,有修为高的直立行走,挥舞着兵器。有修为浅的,用四肢爬行,饶是如此,身躯也比寻常家鼠大上数倍。鼠怪吱吱尖叫,逢树便啃,遇物则咬,直教人不寒而栗!
沙无门哪容得猪大头发怔,一把拉住他的肥手,一同奔去内院的左厢房,只因周星星住在其间!众鼠怪见到二人,急忙将他二人团团围住,二人不敢恋战,一边招架一边逼近左厢房。待二人斗至左厢房房门时,忽听一声巨响,二人不由得循声望去。但见正房及左右偏房轰然倒塌,已然变成一堆瓦砾,昏暗之中,废墟之上,赫然出现一只身形如象的庞然怪物。二人定晴一看,竟是一只将近一丈高的鼠怪!敢情内院当中的大坑是它的杰作!
鼠怪的原身能有象躯般大,其神通自然不同凡响,深知其理的猪大头唯恐有性命之忧,慌不择路之下,一屁股拱开左厢房的房门,一溜烟,逃进了房内。沙无门何尝不知鼠怪大王的利害,不敢停留片刻,尾随猪大头进入房中。
周星星的卧室在左厢房的右屋,二人顾不上敲门,直接撞开。进得屋内,看到金刚直立周星星身前,一副随时应敌的模样。沙无门赶紧对金刚说道:“金刚!那鼠怪大王好生了得,我三人断然不是他的对手!快快带周公子离开此地,逃往惊天寺,我与猪大头断后!”
话音刚落,众鼠怪蜂拥而来,沙无门与猪大头赶紧抵挡,死守房门。事态紧急,金刚忙不迭地蹲了下来,反手拍了拍后背,示意周星星扒其背上。周星星不依,冲着沙无门二人大声道:“不救出家人,我便不走!”
沙无门且忙着应对鼠怪且回应道:“鼠怪大王早已将正房弄塌,住在其间的周员外与老夫人生死未卜,鼠怪大王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左右厢房,周公子还是先关心关心自个的小命罢!”
猪大头早已失去了斗志,一心想远离此地,眼见周星星大难临头了,还婆婆妈妈地不肯逃跑,遂冲着金刚破口大骂:“臭金刚!此刻不抱走小公子,还待何时?生死攸关之际,小公子如有闪失,俺老猪第一个扒了你的这身猿皮!”
金刚不敢迟疑,转身抱住周星星,头前脚后,飞身撞向西墙,伴随着砖墙倒塌之声,金刚抱着不断挣扎的周星星狂奔离去。留在屋内的沙无门与猪大头且战且退,退至西墙塌方处,二人赶紧穿出房外,脚下抹油,夺命而逃!
月儿弯弯,斜照在逃命之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身影。猪大头已累得迈不开双腿,索性一屁股坐到路边,大口地喘着气,用袖子擦拭着满脸的汗水。沙无门见状,只好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道:“二师兄,尚未脱离险地,亦未追上金刚与周公子,何故停留?”
猪大头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权当扇子使用,且扇风纳凉且说道:“沙师弟,俺老猪一口气跑了三四里路,乏渴交加不说,肚子还饿得咕咕叫哩,歇息一柱香再亡命罢。”
沙无门站立在路中,弯着腰,两手撑住膝盖,呼出一口浊气后,说道:“还是保护周公子要紧,万一周公子有个不测,我沙悟净就只能做混迹于凡间的野和尚,一世不得翻身。二师兄也将从此晃悠于深山老林,终日靠啃树皮为生。”
猪大头哼哼道:“佛门不留俺,自有留俺处!前日太白金星不是寻俺二人促膝谈心了么,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若俺二人心系天庭,则化外西天传教返回时,复俺二人的官职!沙师弟哟,如今俺老猪是一个佛见佛喜神见神爱的香馍馍哩!”
沙无门见猪大头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顿足道:“二师兄好生糊涂!无论是佛门还是天庭,复我二人原职的先决条件,俱是监视好周公子,眼下周公子生死不明,我二人岂不是失职?依悟净看,官复原职的希望渺渺茫茫。”
猪大头朗声说道:“沙师弟,俺二人已尽了力,若小公子身遭不测,俺二人也无能为力。如来与天庭只叫俺二人监视他而己,并未言明要俺二人拼死保全他。因此,等待传教者一同往化外西天传教才是俺二人份内之事,沙师弟大可不必如此关心小公子。”
沙无门叹了一口气,说道:“话是这么说,难道二师兄看不出来么?佛门与天庭如此关心周公子,又不让我二人暴露身份,还不让我二人去探望大师兄,遮遮掩掩,欲罢还休。依悟净猜测,周公子必然与化外西天传教之事有关联!”
猪大头哑然失笑,道:“难不成小公子即是传教者?俺师兄弟的新师父?荒唐,太荒唐!如此叛逆的小孩儿怎能为师!”
沙无门摇头道:“是与不是,尚未可知。但悟净感觉到,我师兄弟三人以及金刚的命运将会与周公子紧紧相联,便如周公子的诞生与惊天寺的同时兴建必然有某种关联一般。若不出悟净所料,能够挽救周公子性命的,自当是惊天寺高人!”
猪大头点点头,说道:“沙师弟所言有一定的道理,难怪你会让金刚带着小公子逃往惊天寺,原来早已想到了此节。俺老猪就是想不明白,沙师弟从前愚钝得很,被如来踢下灵山之后,为何就变得开窍?莫非沙师弟吃了灵丹妙药不成?咦,我说沙师弟,二师兄随便夸了你两句,你怎的就不要脸地在月下翩翩起舞呢!”
沙无门脸现豆大的汗珠,指着前方一路隆起来的土包,惊恐道:“二师兄,鼠怪来也,快快迎敌!”
嗖!猪大头跃上大树,对沙无门喊道:“沙师弟快快躲起,俺二人的兵器尚在灵山,若赤手空拳斗鼠怪大王,无异于以卵击石!如来老头当真缺德,要俺老猪保护小公子,却不归还九齿钉耙给俺老猪!”若如来在此,定会揪住猪大头的大耳,言语:笨猪,发给你兵器,岂不是将你身份表明!
沙无门一边使劲地跺地,一边说道:“即使敌不过鼠怪大王,也要拖一拖它,好让金刚多得片刻逃跑!”
遁地追来的正是黄毛大王,在周家宅院时,他以为周星星住在正房,是以一穿出鼠洞,便退去原形,化成鼠怪,冲进正堂。孰料寻了半日不曾见到周星星,恼怒之下复又变回原形,将正房与左右偏房撞塌。可怜周员外以及他的三妻四妾,皆倒在废墟之中。
不杀周星星,黄毛大王岂会善罢甘休,听到手下禀告周星星已被一只巨猿抱走,黄毛大王当场发飙,将周家宅院房屋悉数撞成残垣断壁!发泄完后,黄毛大王冷静了下来,想到一只猿猴抱着一个孩童逃跑,也逃不了多远,加之自个有遁地追踪的本事,不难追上。黄毛大王遂就地打洞,穷追金刚而去。
此刻,听到头顶上方有跺地之声,黄毛大王赶紧拱破地面,一跃而起,张开血盘大口向被拱到半空中的沙无门一口咬去!在这间不容发之隙,沙无门一脚踩到黄毛大王那颗如半边屁股大的红鼻头上,借此力一个翻转,跃到了路旁的大树上,与猪大头正好遥遥相对,二人均屏住呼吸,不敢弄出动静来。
落地的黄毛大王看不到人影,狂怒之下,用尾巴横扫道路两旁的树木,但见如猪大头大腿般粗的鼠尾所到之处,树干拦腰断成两截。沙无门所在的大树首当其冲,嘎唦,应声而断,沙无门猝不及防,从树上掉下,跌了个屁股着地。不幸的是,所跌之处有一棵拇指般大的小树,小树被鼠尾扫断后还剩寸来长,这寸来长的残树不偏不倚,正好插入沙无门屁股的最深处!饶是嘴巴张成了圆形,沙无门还是把到了喉咙的“噢!”字硬生生地吞回肚子。
相形之下,猪大头的处境较为乐观。不知是不是头重脚轻的缘故,猪大头被震下大树时,呈头下脚上的姿势,下坠之中,猪大头清醒的意识到:打死也不能发出惨叫声!遂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但如此之下,不免顾此失彼,没有双手防护的大头与地面对接成功时,猪大头虽然在心里自我安慰:地也不是那么硬!但是眼前还是出现了众多的星星,一直到沙无门扶他起来时,还有两三颗星星不愿消失哩!
回过神来的猪大头抚摸着头顶问沙无门:“沙师弟,那杀千刀的鼠怪去了何处?”
沙无门指着前往惊天寺的小路,说道:“二师兄自己看!”猪大头看到路面上满是隆起的土包后,便不再多言。
黄毛大王的确是去追金刚,而且追上了,只因金刚腾出一只手来抱住周星星,从而跑不过遁地而行的黄毛大王。若是周星星肯乖乖地伏在它的背上,想来金刚此刻早已至惊天寺,不至于在象鼻山山脚下被黄毛大王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