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蹲下身来,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里,眼前黑暗一片,脑子里一遍遍闪过和风的脸,他总是温柔的笑着,纯善的像是一张白纸,心里猛地一痛,这么单纯的人为何会是玄灵教的教主,那个她一心逃离之地的主子!她与和风曾那么亲密,她的手轻轻触摸到腹部的位置,这里甚至曾为他孕育过一个孩子,多么让人讽刺的相遇!
温柔体贴的和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她又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她久久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夜晚的山林只有枝叶在风间沙沙作响,漆黑的林子里幽暗一片,只余斑驳枝影摇摆跳跃。
连日来接二连三的震惊盘旋在脑海里让她头晕的厉害,脑子里越来越沉,她靠着身旁的枝干昏沉之间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凉意盘踞在小腿之上,湿凉之意不断向上蔓延,她不觉动了动手臂慢慢睁开眼来,昏暗之间只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顺着小腿往上爬,她这一番动作似乎让缠绕在腿上的东西受了惊,猛地发出嘶嘶声响,她腿上蓦地一痛,随即便见有什么东西伸直了躯干,三角状的头部暴露在月色之下,甚是骇人的大嘴之中吐着猩红的信子,微躬着身子做出了攻击之态。
她只怔怔看着,似乎忘记了躲避,在那利牙咬上胸口的一瞬间她嘴角竟隐约带了丝笑容,这样也好,就这样解脱罢,再也不会心痛绝望了。
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林子里忽然想起一声鸽鸣,刹那间一只白色的身影扑腾着翅膀从树梢间疾驰而去。
夜色深沉,东方漠蓦地从床榻之上坐起身,刚才睡梦中忽然一阵心悸,他摸了摸额上冷汗,怔怔看着。
“教主。”
屋内动静引起门外小厮注意,忙恭谨俯身前来问候。
“无事,退下。”他淡声道。
他抬眸看了眼四周,这里是在玄灵教,不是山下小村那间简陋的屋子,桌上明珠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他再无睡意,披了衣衫下榻。
他径直走到屋角一旁,手下不知按了什么,身前墙面忽然裂开一个缝隙,刹那间一扇暗门出现在眼前,他随即走了进去。
这里是他平日练功用的密室,室内只一张石榻再无其他,他盘腿坐于石榻之上,周身内息涌动,片刻后只见他周身竟慢慢生成一圈白雾,白雾渐浓将他包裹其中,他眉眼未睁,一动不动。
每当他心烦气躁之时他便会来这密室,来到这里会让他暂时忘记外间的一切。
这套功法是母亲家传之物,他少时初见这套秘密闹着要学,母亲却深深看着他,而后将功法秘籍收了起来再未给他看一眼,那时他不懂,只问为何不能学,母亲却摸着他的头轻声道只愿他不做那狠心绝情之人,他不懂母亲何意,母亲便将一个少了半块的紫玉交到他手里。
“漠儿,你若真要学这门功法,便去找到这另外一块紫玉吧,娘不曾习武,只是听你外祖父曾说过紫玉合二为一之时这功法之秘才出显现。”
他一直记得母亲说过的话,后来教内遭逢巨变,母亲义父相继离世,那套功法便由曲松看护,教主离世,人心不稳,他那时尚年幼,曲松为了让他力镇教内众人,在他十岁那年便将功法给了他,此功法共有十式,却一招比一招狠戾,八式之后秘籍之上招式更是隐晦难猜,然而再难参悟他也得练,他的外祖父当时只修得九式便彻底在江湖之上立足,教内逢难,他必须强大。
待东方漠出密室时,外面天色已是大亮,小厮见他出来忙躬身相迎,梳洗一番过后,他摆摆手,淡声道:“都退下吧。”
东方漠看着镜中自己,长发垂腰,一身黑色长袍拖曳在地,镜中的他神色清冷,这模样他习惯了二十年,可如今再看竟有一丝迷惘之感,脑子里蓦地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他与他有一样的容颜,不同的是那个人一身青衣,衣衫之上隐约可见几块巴掌大小的补丁,那男子双手轻轻触摸补丁之处,神色温柔,似有无限满足。
东方漠眉心轻皱,最近不知为什么,他时常会记起那段还是和风的日子,然而想起得越多,他越迷惑,和风与芙凌在一起时为什么会有那种笑容?他不觉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努力上扬,可是镜中的自己却仍神色寡淡,他终究与和风是不一样的。
和风,他对于芙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从未深陷于情爱,可是在想起和风看着芙凌的神情时,他竟莫名的有些羡慕,在他忘切一切之时,他竟然爱上了一个女人,甚至娶她为妻,他与和风明明是一个人,可是他却没有他完整的记忆。
他一开始如此排斥那段过往,甚至对那毫无记忆的妻子生了杀心,可是为什么如今什么都变了,他摸着自己的心口,忽的生出了一种渴望,那种能让芙凌不远千里寻夫的情爱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