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他会跟刘廷尉和虞歌串通好,借着庆祝扳倒谢妃与四皇子的名义,将顾休休灌醉。
她酒量极差,最多两杯就倒,若是喝下肚的酒水再烈一些,她大抵能借着酒意好好睡上一整天。
等她醒来时,他该是已经出了北魏的地界。届时顾怀瑾会帮他拖延时间,告诉她,他被皇帝召进宫中作陪,再拖延上一日半日,等她知道他去了西燕,就算顾怀瑾和永安侯夫妇拦不住她,她也追不上他了。
从北魏到西燕约莫需要十日左右,但他若是让西燕使臣快马加鞭,昼夜赶路,大抵六、七日就能赶到西燕的国都。
他会在顾休休抵达西燕之前,与西燕君主做个了断。
顾休休听到元容的回答,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窝在他怀里,将脑袋埋了进去,感受到被褥中滚热的温度,那颗心却始终空荡荡的。
她忽然发现,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临近失去前,那令人患得患失,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
像是刽子手举起刀却还没有落下前的那一瞬,惶恐而又急促,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只恨不得要一个痛快。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表现出异样来。若是让元容知道,她早已经猜到他还会去西燕,他定是会用尽一切办法,将她留在北魏。
顾休休眼里含着泪,却抬起手来,握成拳头,在他手臂上轻轻锤了一下:“下次起夜小点声,都把我吵醒了。”
她的嗓音有些哑,又有些低沉,像是还没睡醒似的。
元容低低应了一声,大掌轻松地握住了她的拳头,将她挥起的手臂压下:“那再睡一会?”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诏狱传信来,道是顾佳茴观刑时,被吓得失心疯了。”
顾休休愣了一下,问道:“四皇子呢?”
元容言简意赅道:“没死。”
虽然顾休休胆子并不算小,他却也没必要细说四皇子在诏狱受了什么刑罚,左右那诏狱不是享福的地方,刘廷尉亲自招呼了他一晚上,四皇子如今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那顾佳茴就是在观四皇子受刑的时候,被刘廷尉吓得疯癫了。
且不论那疯癫是真是假,以顾佳茴现在的处境,就算她是骠骑将军的遗女,顾家也容不下她了——现在永安侯夫妇都看清楚了顾佳茴白眼狼的真面目,至于顾家老夫人,大抵也已经对顾佳茴这个孙女彻底心灰意冷了。
而四皇子如今倒了台,就算顾佳茴被放了出来,她也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顾休休不想知道顾佳茴最后的命运如何,于她而言,只要顾佳茴失去了对顾家的威胁,那么不管顾佳茴以后是疯是傻,又或是装疯卖傻想要活着离开诏狱,往后自谋生路,这都与她无关了。
她想了想,问:“那四皇子招了吗?”
元容微微颔首:“有靖亲王世子为前鉴,他怕自己也死在诏狱,将能招的都招了。”
说罢,他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继续道:“此事牵扯重大,父皇一清早,便召去了谢怀安等人,进宫商榷此事。”
虽然皇帝如今手中已是握了些实权,却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完全取代北魏家族的门阀制度。当初为制衡琅琊王氏,他亲手将陈郡谢氏捧到了与琅琊王氏同样高的位置,以此削弱王家在朝堂上分布的势力。
现在,陈郡谢氏已经在北魏家中站稳了脚步,就连皇帝也要忌惮几分了。
有谢家在,皇帝就不能轻易处置幕后主使的谢妃。
而且,谢妃为栽赃陷害顾家杀的那些人,除了数十个无辜的平民百姓外,剩下的皆是谢家的大臣和女郎,皇帝自然要请谢家家主进宫一叙,定夺如何处理谢妃了。
顾休休点点头:“谢妃这些年在宫里,帮了谢家不少。依着谢妃的性子,定会留些谢家的把柄在手里,谢家就算想要舍弃谢妃,也要仔细掂量一下。”
但即便谢家明面上,想尽办法保全了谢妃,往后谢妃也成了谢家的一步废棋。
谢家很可能会为了让谢妃闭嘴,等过了这阵子风波,就让人暗中除害了谢妃,以免她再用那所谓的把柄威胁谢家。
总之,不管是顾佳茴,还是四皇子和谢妃,他们接下来的人生都不会太好过。
顾休休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元容却也已经听出了她的意思,他轻笑一声:“豆儿,你胸有机谋,不率兵打仗都可惜了。”
话音落下,他又道:“昨夜刘廷尉亲自审问,辛苦了一夜,不如今日请他们夫妇到东宫来用膳?”
既然元容提出来了,顾休休自然不会拒绝,她点点头:“那现在就起榻吧,时辰不早了,在府里用过午膳再走。”
“不急。”他拥着她的腰,不肯松手,下颌轻抵在她的额前,低声道:“再让我抱一会。”
这一抱,就又在床榻上耽误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