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指示着俩个婆子将匣子抱到了谢海棠面前,“昨日送过来的嫁衣被弄脏了,我们不好再让张家再送一套,就上了自家的绣坊,着绣娘帮你重新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你看看,可还满意?”其中一个婆子打开了盒子,弯下腰,将盒子的口子面向谢海棠,让谢海棠可以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果然与之前张家送过来的那套一模一样。谢海棠的脸色却有些不好。谢夫人又指了指另一个婆子抱的匣子,“这是侯府送来的赔礼。”谢海棠才干涸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叔母。”谢夫人开口,“婚期定在了下个月初,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随意外出了,免得再惹出什么事端,嫁妆过几日就派人送过来,你好好待在这里,等着出嫁吧。我先回去了。”说完,谢夫人起身,便带着玉惜与玉忆,就欲往外走。结果步子才一开迈,原本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的谢海棠竟“砰”一声,忽然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了下来。谢夫人反射性的往后退了一步。谢海棠仰着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叔母。”谢夫人皱着眉,“你这是做什么?”泪水滑过脸颊,在白色的粉底上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痕迹,“叔母,求你成全海棠。”谢夫人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往后退了一步,又坐回了座位,“什么事?”谢海棠低下了脑袋,只露出了后脑勺,“叔母,海棠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海棠已经有了意中人,海棠不想与那张公子成亲,还望叔母成全。”正厅顿时一派寂静。意中人?谢夫人眼中闪过冷光,厅中除跪在地上的谢海棠以及后面跟着跪了下来的佳玉外,其余的人都露出了嘲讽的表情。玉惜与玉忆本就觉得谢海棠心术不正,因是谢夫人的贴身丫鬟的关系,知道的总是要比别的人多一些。而别院里的下人们,亲眼见识过昨日傅暖的大闹,之前谢海棠频繁进出,下人们难免察觉出了一些别的东西,如今听到谢海棠说出这番话,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谢夫人一掌拍在身边的小几上,“胡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谢海棠泪眼朦胧的望向谢夫人,“叔母,海棠知道,这婚姻大事,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海棠自己做主。可是,海棠与五王爷相识于偶然,互生爱慕之心,虽知道这样子私下来往于理不合,但是,但是海棠与五王爷是真心相爱的,海棠不想嫁给张公子,求叔母成全。”说完,朝着谢夫人砰砰砰的磕起了头。谢夫人拧着眉,偏过头不耐烦的朝着谢海棠摆了摆手,“停。”谢海棠听话的停了下来,泪眼汪汪的望着谢夫人。一见钟情?真心相爱?亏她说的出口?谢夫人盯着谢海棠的目光冷的几乎要结冰,“你可知道五王爷是什么身份?”谢海棠抽泣着,神色低落,“海棠知道,五王爷身份尊贵,不是海棠能够高攀的起的,海棠也知道,五王爷有未婚妻,就是绿雪姐姐婆家的小姑子,傅家三小姐。”“你既知道,就该明白,以五王爷的身份,他是不可能娶你为妻的。”谢夫人冷淡的道。谢海棠咬住嘴唇,点了点头,随即仰起了脸,目光坚定的朝谢夫人道:“可是,我不介意,我爱他,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算一辈子无名无份,我也愿意。”“一辈子无名无份,她也愿意?”谢绿雪放下手中的笔,微微上挑着眼角,看向正在一旁替自己研着墨的珍珠。珍珠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才“嗯”了一声,“她是这样说的。”谢绿雪眉梢微微上挑,“既是如此,那便如她所愿。”谢府前院里。玉怜同玉怀站在廊檐下,指挥着七八个下人,将才放入前院那间客房几天的聘礼给搬了出来。抽了个空,玉怜凑到玉怀耳边悄声问了句:“诶,昨天那位真的是当着夫人的面,那样说的?”玉怀瞥了玉怜一眼,眼里透出不屑,“可不是真的,还真是不知羞耻。我看啊,幸亏她不是我们府上正经的小姐,要不然啊,以夫人昨天的脸色,只怕是打死她的心都有了。”玉怜叹息一声,“唉,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那张家公子虽说纨绔了点,但她以我们谢府表小姐的身份嫁过去,身为正妻,怎么的也好过去当妾吧?”玉怀点了点头,看向那一箱一箱的自房间里搬出来的聘礼,眼里闪过艳羡,“是啊,你看这聘礼,足可以看出那张家对她的重视了,虽说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将来老爷再帮衬着那张家小公子一把,张家对她,只怕是恨不得将她当菩萨供起来的份了,一点委屈也不会受,这福气,我们眼红死了,也求不来。”她倒好,不珍惜也就罢了,还迫不及待地往外推。说到这里,玉怀同玉怜心里不由都是一阵感慨,她们都是家生子,卖身契都在谢夫人手里,将来嫁人的事情,只怕是自己的父母都做不了主,全看主子们的安排了。主子看重的,给你配个好一点的管事,若是不看重的,只怕是在府里随便找个小厮就配了。当日下午,谢府便将张家才送来不久的聘礼又如数送了回去,另添了一些,当作是毁婚的赔礼。张家自然不甘心就此罢休。送回去的聘礼与赔礼虽是收下了,张夫人却带着大儿媳与二儿媳连着几日都上谢府闹。谢夫人倒是一点也不失礼的,每回都让人客客气气的将人请到了会客厅,无论张家婆媳说的话如何难听刻薄,都以上宾之礼相待。只是等好不容易将张家婆媳送走了,谢夫人的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连一向稳重的玉惜都忍不住抱怨了,“都怪……若不然,夫人也不会受这等委屈了。”玉惜是跟在谢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自然清楚谢夫人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谢海棠的执意毁婚,担了多少的委屈。张家的人日日上门来闹也就算了,这两日因为谢夫人退回了张家聘礼的事情,就连一向与谢夫人感情极好的谢老爷,对谢夫人也冷淡了许多。等身在侯府的谢绿雪收到消息时,谢夫人已经因为连日来的操劳,病倒在床上了。正巧碰上这日傅安休沐在家,听到谢夫人病倒的消息,也不说其他,只吩咐下人备了马车,便拉着谢绿雪出了门。俩人到了谢府,傅安不方便进谢夫人卧室,便待在了谢府的前厅里等着,只让谢绿雪一个人跟着丫鬟去了荣春院。谢绿雪进了荣春院,正遇上玉惜送大夫出来,因为担心谢夫人的病情,谢绿雪也顾不上男女大妨,当下不避也不让的迎了上去,挡在大夫面前,急切的问:“谷大夫,我娘怎么样了?”谷大夫也是认识谢绿雪的,“小姐不用担心,夫人只是连日来操劳,心里又郁结难发,才会病倒的,待休息两日,心情好些了,这病应该差不多就好了。”听谷大夫说并不严重,谢绿雪那颗从侯府出发,就一直吊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实处。上辈子她与谢夫人关系不太好,但到底有母女情份在,在侯府得知谢夫人过世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伤心。这辈子与谢夫人亲近了,也明白了谢夫人对自己从不说出口的疼爱,上辈子谢夫人的早逝,便成了谢绿雪最深的担忧了。跟谷大夫告了辞,又嘱咐玉惜将谷大夫送出去,谢绿雪便进了屋子。玉惜去送谷大夫了,玉忆因为之前在别院弄伤了手,谢夫人便让她回了家,等手上的伤好全了再回来。所以现在待在房间里伺候的,便只有玉怀同玉怜了。见到谢绿雪,俩人停了手上的事,朝着谢绿雪行了一礼,“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