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向我伸出手:“姬兄,能不能借我看一眼?”
这一刻,我承认我有过短暂的犹豫,但转念一想,一个张山就够我呛的了,再加一个水八,这本书我给不给其实都一样,还不如大方一点,至少还体面一些。
于是我掏出那本秘笈给了张山。张山翻了两页,伸手进怀中,掏出一本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封皮虽然早已泛黄变脆,但显然品相要完美得多的小册子。两本小册子摆在一起,即便其中一本已经残缺了大半,也能一眼看出,这根本就是一整套的东西。
张山抬头看我,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那本小册子上的名字——《戊土神诀》。
好嘛,真是一整套的。
张山还看了一眼水八,轻声说:“我们的是我在英灵殿的师傅教的。水八他练得是丙火神诀,但缺页比较多,所以就练成这样了。姬兄,你这位小徒弟如果要练这本癸水神诀,恐怕要注意一二。”
我说没事,武道一途,稳扎稳打就行,不要贪多、贪奇,好好把能练的练会,一般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说着,我伸手摸在水八的脉搏上,立刻被烫得缩回了手。
张山瞥了我一眼,说他这个师弟水八梦中也在练功,没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出的岔子。
说着,张山把癸水神诀递还给我,回头看着水八,叹了口气说:“大概是因为水克土,所以这位小兄弟才能克制住水八吧,而因为火生土,所以水八在我身边时,我练功时才会那么顺畅,心无旁骛。只是可怜了水八,没人能够帮助他。”
我有些于心不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没准见到他师父,就会有办法的。
当夜一夜无事,次日继续赶路。
水八已经清醒了过来,看见我时愣了一下,既而流露出混杂着惊讶和兴奋地表情,他说姬叔叔,好久不见了,你那个漂亮姐姐呢?
我想了想,感觉他应该是在说孟玉莲,顿时为了两个人在他口中的辈分差异而感到十分地愤懑,没好气说她回家生孩子去了。
水八嘴巴张得比鸡蛋还大,好半晌才结结巴巴说:“生,生孩子去了?大叔是你的吗?”
我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喷了出来,在这沙漠里显得格外奢侈。
好在王泽川已经步入罡气境,可以真气外放了。每天我们就接着敦促他练功之际,逼迫他虚空造水。起初他只能造出一滴两滴,后来就能出现一缕细流了。我们欣喜地将水收集起来,没人去问,也没人想问这些水是从哪来的。
如此行了七天,眼前起伏连绵没有尽头的沙丘渐渐少了下去,地上也陆续可以看见稀疏的沙棘、红柳、梭梭草等,我们就知道,这座横绝凉夏与圣朝的沙漠算是被我们翻过去了。
与此同时王泽川虚空造水也越来越不费力气,到最后干脆就能往空中一握,抓出一柄水剑。只是那水剑依旧没有什么杀伤力,连我们随身携带的馕饼都切不开。
终于,当我们翻过最后一座沙丘,踢去表面一尺来厚的浮沙,都已经能看见浮沙下面深色的湿润沙土了。
然后我们就看见一条简陋的长路伸向远方的一座城池。-
路上依稀还能看见车马移动的迹象。
城头脏兮兮地,城门的匾额都被污渍遮盖住了。
我给他们打气,说进城之后请大家吃饭。王泽川兴奋非凡,告诉我们此地叫白城,特产是驴肉黄面,大家都很兴奋,猴老三甚至还表示要在面里加两个水蜜桃,只有本无小和尚一边摇着头说罪过罪过,一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马老六,看得后者后腿一个劲打哆嗦。
我们轻松欢快地顺着长路来到城池之下,城门前是一座简陋的集市,用篱笆搭建了一座简易的防沙墙,一些旅人坐在露天的摊子上就着热茶掰干粮吃。王泽川满脑子想的都是驴肉黄面,嘴里一边喋喋不休,但快走到城门口时,他突然站住了。就那么定定地站在路中间,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问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也呆住了。
城头一片黑乎乎烂乎乎的东西,遮盖住了匾额。我远远看见,还以为是干枯的爬山虎或者是常年日久的苔藓或者尘渍。
现在我看清楚了。
那是头颅。
新鲜的、腐烂的、正在滴血的、已经白骨化了的、老人的、孩子的、男人的、女人的、双目微睁的、嘴巴张开伸出舌头的、半个下颌被打烂的、整张嘴巴被撕开的。
密密麻麻,挂满了城头的,成百上千颗头颅。
风吹头颅,微微摆动,密密麻麻一片乌鸦突然从城头上飞起来,鸦啼如潮,化成一片漆黑的乌云,在我们的头顶盘旋不停。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