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振衣:“过几天,我就要去洛阳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家里有很多事还需要你关照,知焰在随缘小筑闭关,你约束满山鬼神守护不得让她受惊扰;玉真公主在齐云观,谷儿、穗儿也与玉真住在一起,无聊寂寞之时,你多陪她们聊天说说话;何家人最近过的不错,有事你暗中也照应点。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你要及时去通知张果与积海真人。”梅振衣一口气交代了这么多事,提溜转不仅不嫌事情多,反而连声答应,听语气心里都乐开了花,觉得自己这个“巡山护法”的地位很重要。其实梅振衣也不可能把家中事交代给提溜转,无非是让它平时多留心,有事好通风报信。等他吩咐完毕,提溜转又道:“梅公子要去洛阳,我本来还想跟着一起去呢。”梅振衣伸手作拍肩状,也不知拍的是提溜转什么地方:“这次,你就不能去了,留在芜州,责任重大呀!……除了这些事,自己的修行也不能耽误,我既传你法诀,也要为你立一戒。”“请梅公子立戒!”难得听提溜转说话语气这么严肃郑重。梅振衣:“不得装神弄鬼。”提溜转:“是!”说完之后,梅振衣已经转身离开竹林,提溜转环顾四周作踌躇满志状,过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叫了一声:“我就是鬼呀!”打着旋追了出去。……梅振衣要去洛阳,谷儿、穗儿以及玉真公主都十分不舍,这几天在给他准备行装,可梅振衣并不需要什么行装,他打算孤身上路不带任何下人,有仙童清风跟着就足够了。张果本想随少爷去,可是芜州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打理无法离开,梅毅身为代刺史,没有圣旨也不得离境。这天在齐云观的内院书房中,谷儿不无担忧的说道:“少爷要一个人远去洛阳,身边连一个照顾的下人都没有。”梅振衣笑道:“何必非要下人照顾呢,到哪里都要摆大少爷的谱吗?”穗儿一撅嘴:“这怎么能说是摆谱呢,你本来就是梅家大少爷嘛!”梅振衣:“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虽是梅家大少爷,也曾行走过江湖,什么场面都见过。”谷儿、穗儿齐声道:“其实我们想陪少爷一起去,路上有人端茶倒水也好。”玉真公主上前劝道:“这次上路情形不同,梅公子要带着仙童清风,其余的事还是越少越好,也不适合带别的随从。……梅公子,你打算怎么走?”梅振衣:“你有什么好建议?”玉真公主想了想:“你们二位上路,主仆不像主仆,兄弟不像兄弟,而且清风仙童肯定不习惯与沿途官府、驿站、哨卡打交道,我看这样好了……”她给出了个主意,让梅振衣穿上道袍带上箓书,打扮成一个云游的道士,清风不用任何装扮,跟在他身边就是个道童,这样最合适不过。至于箓书,有现成的,就是纯阳子吕道长那份,虽然年岁看上去有些不对,但修行高人仙风道骨,看上去年轻些也没什么。等到了洛阳,先去梅府见父亲,然后换了装束去交旨,等候武后召见。梅振衣拍掌道:“妙,真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了!”谷儿、穗儿对望一眼,一起来到梅振衣身前:“少爷,你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对双胞胎心意相通,齐声开口就似一个人说话。梅振衣看着她们,故意叹了口气道:“一个坏消息,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见两个丫头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接着又说了一句:“还有一个好消息,你们想不想听?”“想,少爷请讲。”梅振衣一手一个,拉住了两个丫头的手:“等我从洛阳回来,你们就不能总叫我少爷了,该改口叫相公了。”“少爷,你——?”两个丫头又惊又喜,面露羞色欲言又止。梅振衣:“等到了洛阳面见我父禀明我们的事,正式向柳家下聘,让你们入梅家户籍,就该热热闹闹的娶进门了。”两个丫头在身边这么久了,体贴关心无微不至,眼看年满十七,也该正式迎娶了。谷儿、穗儿说不出话来,低着头悄悄的用眼神对望,表情说不清是想哭还是想笑,粉脸臊的通红。玉真公主见状脸也红了,悄悄的退出了书房,暗中叹息一声。梅振衣的手微微用力,谷儿、穗儿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他怀里,暖玉温香左拥右抱,此良辰美景,正待说几句温柔体己的私房话,却来了一个煞风景的,一阵阴风打着旋就冲进了书房。梅家管束甚严,下人根本不会如此冲进内宅,来的是提溜转。提溜转一进门就叫道:“梅公子,智诜禅师选好九林禅院的地址了。……呃,打扰了!”谷儿、穗儿把脸埋到梅振衣怀中头都不敢抬,梅振衣咳嗽一声道:“虽然你能穿门而入,下次也记得敲门。”……梅振衣站在芜州西城外的凤凰坡上,身边还有梅毅、张果与提溜转。此处正是当初他跃马入城的地方,这一段地势比周围要高,有一个不明显的起伏一直延伸到城中,远处的城墙顺地势也有一个波浪的形状。智诜禅师给九林禅院选址,就选在凤凰坡延伸到城中的尽头,地势三面向下延伸,而九林禅院立在高处。这个地方选的好啊,如果从城里城外这一带的风水局来看,叫作“凤点头”,暗合武后下诏建寺之意。如果再看更大范围的风水局,九连山最接近芜州城的一座就是敬亭,从十里桃花道方向一直到城中,地气如蛟龙入海,而这个不起眼的凤凰坡,就像蛟龙入海时激起的浪花,是灵气涌起之处。而穿城而过到城南的菁芜山庄,那是地脉的尽头,也是俗话说龙脉吐珠的地眼。在“凤点头”这个位置建寺可是大有讲究,梅振衣沉吟半响才问道:“毅叔,智诜禅师选址时你一直陪着,他都留意了哪些地方?”梅毅:“这几天,智诜禅师坐船沿青漪江以及句水河一路察看,在菁芜山庄外面停留了很久,似乎对那里很感兴趣。”梅振衣:“菁芜山庄不在城中,又是我梅家的主宅,他就是看中了也不可能开口的。”梅毅:“后来他进城,哪也没去,就直接点中了现在选的地方。少爷,有什么讲究吗?”梅振衣:“讲究就多了,那是个好地方,就看他怎么用了,我梅氏一家也不能独占芜州风光,他要建寺就建吧。但有一点,智诜禅师是个大行家,他到底想怎么办,寺庙奠基之后才能看出分晓,现在还不好说。……对了,那不是空地,谁家的?”张果答道:“说来也巧,是舅老爷家的地方,当年你外公柳伯舒买下来的,现在上面建了个货仓,但并不常用。……柳直老爷听说高僧点中了这片地,托我问一声少爷,是不是捐掉?”梅振衣:“如果不捐呢?”张果:“那就由芜州府花钱买啊,但这是建寺的功德之举,柳家也不缺那个钱。”梅振衣:“先在芜州府挂帐吧,捐还是卖,卖多贵,等我从洛阳回来再说。我舅舅虽不缺这个钱,但功德也要出自本意,如果不知内情就算了,偏偏我也是个风水内行,到时要看看智诜怎么修这座庙?”……很难想像,在一千三百多年前,滚滚黄河之上,会有一座桥,此桥名为浮津桥。古人的智慧不可小看,这是一座悬索桥与浮桥相结合的桥,不是设在河面最窄处,而是架设在某一段河面最宽、水流最缓的地方。两岸有四头隔河相望的巨大铁牛,浇注与牛身一体的铁桩深深打入地下,长长的铁索有碗口粗,横越河面穿在牛鼻上固定,这便是浮津桥的主索。河中间有一个小岛,也是浮津桥在中央天然的一段,岛上也有铁桩固定铁索,铁索之上悬挂的是篾条编制的粗竹索,竹索上铺的木板十分结实,宽度可容两辆马车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