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是这么巧,这女子和这只小兽,就是当年恨贤夫妇在昆仑仙境荒野中遇到的妖王与斑节豸,而这个地方,就是他们当年与妖王斗法的战场。女子愣住了,看着他手中的剑半天没说话。梅振衣收起了紫电剑以示没有敌意,抱拳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道友应该是段节梨自感成灵,已有出神入化的修为。当年的事我听说过,却没想到会在此地碰见你们。”女子放下了斑节豸,也学着他的样子抱拳道:“我当年见过那一男一女,和他们交过手,男子伤了我,而那女子被我伤的更重。请问他们两人如今为何不在人世?又为何把剑交给了你?与你们又是什么关系?”梅振衣:“说来话长,坐下慢慢讲吧。我叫梅振衣,这位是我的道侣知焰,请问道友何名?”女子:“我叫离离。”梅振衣见这女子并不是传说中那样凶恶好斗,也就和她讲了恨贤夫妇的事情,最后问道:“我见道友并不是一言不发就出手伤人之辈,当初怎么把事情搞成那个样子呢?”离离坐在一块山石上,斑节豸就趴在她身边像一只温顺的大山猫,瞪着好奇的眼睛听几个人说话,也不知它听懂了没有。离离拍了它的脑袋一下道:“都是阿斑太能闯祸了,是它先袭击的恨贤夫妇,结果引来追杀。我赶到时恰好看见阿斑就要葬身剑下不得不出手,而那两人太过厉害,我出手又不得不尽全力,一旦交手后果就难料了。”知焰责问道:“你既知阿斑好袭击生人,为什么不管束好呢?”离离:“我们是草兽双修,阿斑是一只瑞兽,天生特异,不畏山野中寻常猛兽,一日之间可游荡千里。我总不能把它栓住或关起来,像囚徒一般对待,况且在我修炼之时,也不能总盯着它。……唉!这一百多年来,它闯的祸太多了。”知焰有些不解的问:“你能击败恨贤夫妇联手合击,修为已至世间法的尽头,可是阿斑灵智未开,尚不能自悟修行之道,仅仅是一只还未长成的瑞兽而已。你们是草兽双修,为何相差如此悬殊?”离离:“你有所不知,草兽双修与人间道侣不同,我破土而出七百年,灵智已开自悟修行五百年,阿斑是一百八十年前才来的。段节梨生长依赖的地气特殊,我不能离开原身太久太远,修炼之时也需要守护。想当初我历苦海十年,阿斑就寸步不离守了我十年,没有它,也没有今日之我。”梅振衣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的原身应该就在百里之外,我在来的路上感应到那里有一片山谷地气湿热,适合段节梨生长。可惜这里离自古昆仑修士进入荒野道路太近,虽然进入荒野的人不多,但一百多年积累下来,发生的遭遇事件也不少。”离离低头看着阿斑,神色有些愁苦:“是啊,像恨贤夫妇那样的事,百年来不止发生过一次,也不知阿斑能否自感成灵,什么时候能懂事?我如果不在了,它也不会离开这里的,那样一定活不了太久。”知焰诧异道:“离离道友何出此言?”离离遥望天空:“我的修行已到世间法的尽头,近日有所预感,天刑将至。”知焰:“历天刑雷劫成就仙道,这是好事啊?这样你也可以带着阿斑离开原身之地的束缚,慢慢点化它修行开悟。”梅振衣闻言却心里一惊,他早知何为天刑雷劫,听离离的话,阿斑这些年闯的祸不少啊,像恨贤夫妇这种事情肯定不止发生过一次。不是每次阿斑遭遇昆仑修士,都能像今天这样有惊无险,就算离离本人不惹事非,因为阿斑的连累,百年来牵扯的业力不能少了。修为到了离离这种境界,就算不知何为天刑,心里也有预感。——假如她历劫失败,往后就没有人能够约束和保护阿斑了。梅振衣只在心里想,并没有说出来。离离却主动向他道:“梅公子,我有一事请教,那恨贤散人只见了你一面,恨贤夫人连见都没见过你,为何将紫电、青霜剑送给你,又托付来生之事?”梅振衣叹息道:“人和人之间打交道有时候不用次数太多,他们夫妇是我设计找到的,也是我求情让他们完成此生之憾。他们相信我的手段,也想还我的人情,同时我也牵扯在这段因果之中,所以才有赠剑托付之事。”离离:“祸是阿斑闯的,人是我伤的,结局如此真是遗憾。其实我这里有你所说的段节化润丹,天意垂怜,让我在此时见到二位,特有灵药相赠,请你们一定要收下!”她递过来一样东西,不是修行人装药的玉瓶或匣子,而是类似棕麻一样的细丝编织成的一个小囊,里面是数十枚雪青色的丹药。梅振衣是个大内行,神识扫过就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它们是很类似段节化润丹的灵药,椭圆形炼化的很粗糙,其实还有不少杂质,但药性保持的很好丝毫没有散失,只要再经过一番炼制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修行灵丹,现在这种样子也能服用,就是药性吸收的效果稍微差一些。数了数,一共三十九枚。段节梨每十二年才成熟一次,每次只有一枚果,每一枚段节梨果只能炼成一枚段节化润丹,这些丹药全部炼成至少需要近五百年之功。如果算上离离修行之初法力不足炼化失败的,这些年已经让阿斑服用的,这就是她一世所积累。山野妖王身无别物,离离有的只有这些她炼化的丹药,现在全部送给了梅振衣,相当于一个人拿出了自己毕生的积蓄。梅振衣连忙起身道:“道友不必如此,在下不敢擅收。”“我只是山中的一株段节梨树,虽修行七百年,却没有其它的宝贝,只有这些丹药还算拿得出手,梅公子不收,难道是嫌它太寒酸不入眼吗?”离离也站了起来说话。阿斑见离离把那一囊丹药递给梅振衣,连声低吼很是不满,离离抬起一只脚轻轻踩在阿斑背上不让它起身胡闹。梅振衣摆手道:“不是嫌礼物轻微,而是它实在太贵重了!我知道这些丹药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知焰却伸手接了过去道:“离离道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自己无法渡过天刑雷劫。我先替你拿着吧,你有什么话要交代?”离离见知焰接过了丹药,又抱起扭来扭去很不高兴的阿斑,轻轻摸着它的脑袋,就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又像在爱抚临别的情人,眼中已有泪光闪烁。只听她低低的说道:“三十九枚丹药,每年让阿斑服一枚,十二年之后它也该长成用不着了。假如我历劫失败,希望二位能把它带走,它这一世能灵智开启自悟修行之道则最好,若不能,也尽量不要让它再伤人或遭遇夭折之祸。……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另外二十七枚丹药,就算一点谢意。”知焰毕竟是女人,一见这个场面已经心软了,用哀求的目光看了梅振衣一眼。梅振衣想了想道:“相逢便是有缘,我不好拒绝你所托,但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们呢?”离离:“第一是因为恨贤夫妇将身后事托付给梅公子,看来在世间修士眼里你们是可以托付的人。第二是因为你们遭遇阿斑之时,并没有立即出手斩杀它。第三是因为我没有时间了,也不认识别人,天刑就在这两天,只能托付二位了。”说着话她已经双膝及地,跪在了梅振衣与知焰面前,知焰赶紧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动容道:“不必这样,我们答应便是。”阿斑见有人碰离离,在离离怀中下意识的张嘴就要咬知焰的手臂。知焰一弹指,无形之器穿云梭就把阿斑的口鼻给缠住了,空气中还发出鼓乐之声,不轻不重的在阿斑脑门上敲了两记。阿斑知道厉害,呜呜低叫一声,缩回脑袋不再乱动。离离也敲了阿斑脑袋一下,柔声喝斥道:“你真是急死我了,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听好了,以后要听这二位高人的话,不要再胡闹了。”阿斑眨眨眼睛像个孩子似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它听明白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