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穿越来此不过四五年,肉身也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童。
他前世殚精竭虑,最后还是落得被害得车毁人亡的下场,使得他刚来这里时,便只想做个在修真界里摆烂混日子的普通人。
什么道修第一大宗门唯一的大少爷什么的,这破位置谁爱坐谁坐。
因此,他从小也有几分解放天性的顽劣,像是要把他前辈子所有的步步为营、循规蹈矩的无聊日子补回来。
这纸飞机,就是他四岁的时候折的。
那时他住在他父亲所住的主峰中,他在后山玩耍时,他父亲正领着他师兄打坐修炼。翠竹簌簌而落,他百无聊赖地拿撕下来的一页秘籍叠了个纸飞机,就这么随手一抛。
那纸飞机乘着山间的风,摇摇晃晃地落在了他父亲身侧。
那时,整个主峰中的弟子们都吓得不敢出声了。
玄清真人向来最是严肃冷淡,旁人从不敢分毫打扰他的修炼。
沈摇光却不怕。
谁会跟一个四岁的孩子置气?他理直气壮。
果真,他父亲被打断了修炼,睁开眼后,只是冷淡的、甚至有些嫌弃地垂眼看了一眼地上的纸飞机,便重新闭上了眼。
但是这日晚上,待到峰中人散尽,他父亲第一次将他这个四岁的小孩子提到了厅中,冷声与他进行了一场交谈。
“你只当你是个孩子,便可肆意妄为,混天度日了吗?”他父亲肃然问他。“你师兄,三岁被我捡回峰中时,便已经开始跟着我修炼了。”
沈摇光嗤之以鼻。
这话拿来与个四岁的孩子聊,也只有他父亲做得出来这样的事了。幸好他的灵魂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不然想必他父亲此番又是对牛弹琴。
再说了,能像他师兄一样早熟早慧的能有几个?
就听他父亲接着说道。
“我并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日,来教导你修炼一事对修士而言有多重要。但是你晚一天修炼,修为低一个层级,日后便要多吃千百分的苦,可没人再能护着你。”
沈摇光仍旧不理他。
“但是,你也该到知道什么是‘金鼎怀珠’的时候了。”
沈摇光百无聊赖地抠手的动作一愣。
那天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这副身躯里有一颗与生俱来的金珠,除了他父亲之外,没人知道。他也知道了,即便他不想与旁人争,但是没他父亲在侧,若他没有修炼到能遮住那颗金珠的金丹,就会立时间被人发现,炼化成旁人修炼之路上的鼎炉。
他也知道了,若日后他独行修真界中,但凡被一个人知道秘密,只要他不是天下最强大的修士,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不想争,但是他这样的躯体,却不得不争。
他只得做一个一点即通的、早慧的孩子,此后跟随他父亲修炼,半点不敢懈怠。他渐渐成了修真界中的一段佳话,渐渐地,旁人在夸赞他父亲、顺带拍他马屁的时候,夸张的咱们也变得越来越真心了。
他一直以为,他和他父亲也是这样冷淡的、合作的关系。
他们甚至不像师徒,更像个弟子和掌门。他听命行事,习得剑法和修为,他父亲获得声名和颜面,让他成为他花团锦簇的人生中浓墨重彩的另一笔。
一直到现在。
他才知道,那少时随手抛掷而出的纸飞机,竟被他父亲珍藏了这么多年,甚至到飞升的前一刻,也和他性命一般重要的佩剑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