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握住了宫九的手。
仿佛很多年前的太平王府,深深的夜色中,那双坚定不移的,伸出来的手。宫九渐渐被安抚了,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
鼻尖涌动着淡淡的血腥,被掩映在满室的杏花芬芳之下。安神香里加上了杏花,寻遍百草经书,没有一本记载了杏花有安神的功效。只是,对于宫九来说,他的一生,真正开始于三岁那个杏花盛开得炽热的夜晚,那一夜,他遇见了他出生即别离的哥哥。
所以,杏花的香气,总能够让他镇定。
叶孤城不爱杀戮,对血腥却是敏感。纵使此刻满室都是黏腻香甜的杏花香,他还是准确的捕捉到鼻尖下稍纵即逝的血腥。
他握住宫九的右手,另一只手却迅疾的捉住了宫九的左手。叶孤城瞬息之间勾勒出很多种让他弟弟手上受伤的原因,譬如指甲陷入掌心,譬如捏碎了砸中他的茶杯。可是,当他真正看清的时候,却还是震惊了。
一只白皙无暇的手,指尖却缀着一抹殷虹,摇摇欲坠,散发着危险的美丽。鲜血由指缝沁出,因为手指下垂的姿态,而慢慢凝聚成滴,叶孤城抬起宫九的手的时候,由于惯性,这些血滴洒落在他白色的广袖上。
白衣,血红。那一滴滴的血迹,宛若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美的触目惊心。
叶孤城大骇,连忙查看宫九的手指。从袖中拿出一方素帕,小心的擦拭干净宫九指尖的残红。宫九的手指,依旧是白皙修长,看不见丝毫破损。然而,擦干净片刻之后,又有新鲜的血滴渗透出来。
叶孤城继续擦拭,敏1感的指腹掠过宫九的指尖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叶孤城移开素帕,在那出细细端详。
这一端详,让叶孤城生生倒吸一口凉气。
叶孤城有力稳健的手指,捏住了宫九的指节。微微用力,触碰到下端的一处穴位,宫九便觉得手指一麻,整根手指都失去了直觉。叶孤城的指甲不长,甲缘只有两个米粒那么长。然而捏住宫九指尖的一点银光,却还是够了。
叶孤城用指甲捏住那银光末端的一小点,另一只手还不忘捏着宫九的手指。指节部分的穴位不容易被点上,叶孤城害怕宫九乱动,造成更大的伤害。所以,便紧紧的捏着。
指甲用力,那一点银光被慢慢抽离,当全部拔出的时候,更是让叶孤城惊骇莫名,那是一根足有一指长的银针,被宫九从指甲缝刺入,几乎贯穿整个手指。
“你插了多少根!”叶孤城的语气非常严肃,与以往的宠溺不同,此刻,已经带上了震怒和惊骇。叶孤城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他的弟弟父母双全,更是他小心翼翼疼宠着长大,为何还是会沾染上和原著里那个变态一样的毛病。
宫九迅速的抽回了手,将手背在了身后,对着叶孤城神色有些讨好的说到“没了,哥哥,就一根。真的。”
叶孤城眉毛一抽,盯着自己被血染脏的衣袖不说话。他可不信,仅仅是一根受伤的手指,能流出这么多的血。
宫九见叶孤城盯着袖子,自然知道他不信,却没有说什么,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低下头,薄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另一只手却不忘紧紧拉着叶孤城的衣袖。
叶孤城心里生气,可是却的确不能放着宫九受伤的手指不管。将他藏在身后的手拉出来,却记得小心控制力道,不会再次伤了宫九。
叶孤城微凉柔软的指腹在宫九的手指尖掠过,两只手同样细腻光滑,摩挲之间,传递了一丝一缕的温度。检查的结果让叶孤城惊骇,却觉得是意料之中。
他重复着方才的操作,不多时,五根银光闪闪的银针被一一取出,叶孤城手腕一抖,五根银针射入了沉实的桌面,入木半根,剩下的半根针尾翁动,闪烁着让人胆寒的银光。
宫九知道,他的哥哥,已经气急了。
“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叶孤城唤来门外等候的小童,吩咐他去取金创药。之后将宫九压在了虎皮大椅子上,自己却站得离他五步远。
宫九看着叶孤城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忽然一声嗤笑。那笑容里,有些癫狂,又有些绝望,他盯着叶孤城,满眼血红,让叶孤城无端的觉得,他刚刚哭过的弟弟,下一刻,眼里会涌出血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呵,哥哥不会想知道的。”宫九将受伤的拇指含入口中,猛力吸1吮,鲜红的血涌了出来,点缀在他肉白色的唇上,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的妖物。邪魅,却又危险。
宫九知道,直到这一刻,他心底蛰伏着的野兽,终于破笼而出了。哥哥不能对他这么残忍的,让他得到,却又转瞬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