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林子突然转头对坐在床上的那女人说话。
林子突然觉得这句话问得不好,便改而又说了句。“其实,你不用怕,我没什么值得你害怕的。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那女人看着林子,眼神无光,点了点头,半晌,又用力的摇头。
低泣的声音继续,像是捧起的一捧细沙,从指缝间细细的漏走,一并漏走如时间的匆忙。一分钟,两分钟,一个小时,两小时,一天,或者一个月……
林子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也并不是失踪,只是没有在出现在这幢楼房里而已。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因为那个谁的女人来找过他。他再出现在楼道里的时候,跟之前没什么区别。至少身体相貌上是没丝毫变化。
林子将屋子整理打扫了一遍,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整理打扫而变得多么干净整洁,该乱的依旧乱,该脏的继续脏。
用热水洗了澡。奇怪的时候,林子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身体,那似乎已不如以前的健美,反而多了几分阴柔。他像是一个女人一样审视自己身体的每一处,他本来也像一个女人一样骄傲自己的身体的某些部位。
一个像女人一样审视自己身体的男人,是不是觉得好笑?
一点都不好笑,林子突然就变得反感。想要呕吐。
因为那些地方,突然像是肿胀了一样,只剩下一层肉。而之所以让他觉得恶心的,就是那一层一层的肉。
他的日子似乎就全长到身上的肉里面去了。
以前林子经常去找刘丽,一不顺心便去。所以他现在就突然想起了刘丽。那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尽管是要付钱的。实际上,林子每次都比别人付得少。有时候几次加起来都没有别人一次付的多。甚至,有时候根本就没付钱。
可以开玩笑的说,甚至他请她吃一碗面条,他们就会在一起缠绵一整晚。林子记得,是有这样的时候。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想起刘丽,就觉得身体慢慢在发热,尽管洗澡的水,慢慢的就变得冰凉了。突然停电了。他还不知道,浑然未觉。
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天就快要黑了。他洗澡一般时间不长,但是这次确有点儿长了。
雨下下来,一丝丝,短短的,落地,融化消失。似乎那雨还没来得及落地,便已经先消失不见了,融化在了暮色四合的苍茫里。
夜是一件太单薄的衣服,冰凉如浸。
那声音再次响起,从楼下传上来。像是夜枭的眼睛。林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声音入耳,越听越觉得心烦。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林子推开门进去,几乎发疯了一样的吼道。似乎这道门从来就没有锁过。或者这里根本就没有门?
披散了的头发,落在雪白的身体上,下半身到处都是血印和伤口,那是刀子划出的伤口,像是荒漠一样惊心的布局,凌乱不堪,荒凉不堪。
“我忍不住!”那女人突然抱着林子,放声大哭。
寂静的夜,像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举着,在空中乱舞。
其实林子已经知道这女人的名字。只是他总是不想叫她。
“这样做,对身体不好!”林子摸着她的头,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可能是他突然觉得先前的态度过于恐怖了,把她吓住了。
“可是,我忍不住……”话到最后,细得已经听不见了。变成了嘤嘤的啜泣。
林子拿了一张毯子包在她的身上,将她抱在床上,陪着她,就坐在旁边。
“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林子对着她说道。
“不,我不去!”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很紧张,很害怕,像是在极力想要挣脱那种可怕的束缚,却怎么都挣脱不了,身体被恐惧紧紧的绑住。心也被恐惧紧紧的揪着。
那恐惧,就像是一把刀,从她心上一刀一刀的剜下肉来。
林子看着她,赤-裸-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得变得荒凉。正如心一样的荒凉。黄沙无限,寸草不生,瀚海千里。
“你陪着我好不好?我害怕晚上……”
点了点头。但是林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宽解她的心理。只能静默无言,无言的陪着她,看着她慢慢睡着。这样可以找到一些安全感依靠感?
林子望着天花板,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人家都说不动的望着一处,眼睛容易疲劳,可是林子半点没感觉到疲劳,相反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
那种清醒,是怎样的一种清醒呢?清醒得让人害怕,像是怕死的人畏惧死亡一样的害怕。还伴随恐惧,心弦紧绷。就像是拿着一个点燃的炸弹,却不知道它究竟什么时候会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