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大亨满肚子疑问,他二话不说,跟着老张一起,抬起了担架……足足跑了四趟,跑得汗流浃背,湿透衣襟,总算可以休息了。
两个昔日的上下级坐在了一截木桩子上,开始了谈话。
缪大亨是万万理解不了,知院老张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什么奇怪的……上位俘虏了我,最初是让我写知道的事情,我前后交了三十万字,写得头晕眼花,死去活来。”
缪大亨一听都咧嘴了,三十万字,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那,那为什么心甘情愿给他们做事,莫非?”
老张一笑,“我写了自己的事情,写了元廷的事情,把知道的都写了,却还是不够。后来那位小先生找上了我,问我为什么没写开河的事情?”
“开河?他要追究你的罪过?”
老张摇头,“恰恰相反,他跟我说,黄河泛滥,为祸何止千年,这一次贾鲁贾大人奉命治理黄河,我协助调动民夫,疏浚河道。我是有功的,应该多写一些才是!”
“什么?”缪大亨再度惊讶,“他,他们真这么说?”
老张点头,“确实如此,小先生还问了许多征调民夫的事情,又问了朝廷有没有妥当的安排,为什么会闹出红巾起义,是不是早有苗头……”
缪大亨彻底傻了,一个小小的红巾贼匪,彼时还没有占领滁州,竟然关心治理黄河的事情,到底是脑子坏了,还是格局太大,凡人理解不了啊?
老张笑呵呵道:“我一直以为自己给元廷做事,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可上位和先生竟然给了我一次机会,还肯定了我在治理黄河的时候,出的力气。心胸如此,又岂能不叹服啊!从此往后,我就做一些劳役,跟着大家伙干活。渐渐的,我想通了许多的事情。其实在当初,几十年前,我也是被当成奴隶,被西域诸王送给了大元皇帝。”
“背井离乡,就像牲口似的,离开亲人,他们现在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老张说着说着,眼圈泛红了。
“元廷把人分成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可是在上位治下,只有穷人和那些残害百姓的官吏,还有为富不仁的豪强。想明白这件事,我这个人就重新活过来了。这一次为了对付赵均用,各地征调民兵,我虽然年纪大,但是有过领兵经验,也就带队过来了。光是我们这些人,就运送了二十多名伤员,都是好小伙子,都是好样的!”
“元廷来再多的兵马,他们也打不赢!更不要说赵均用了,他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
缪大亨和老张聊了许多许多,他解开了心中的疑问,却又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就像朱元璋这样,他已经雄踞一方,却还是兢兢业业,不图吃喝,不爱美色,每天早起晚睡,忙忙碌碌,到底是图什么?
难道他真的是天生的大善人,就喜欢对老百姓好?
缪大亨一时还想不通,但他却感觉到了强烈的震撼。
连色目人老张都能站在朱元璋这边,或许真的是天命所归,元廷兵马真的奈何不了他吧!
反正不管怎么讲,朱元璋绝对比赵均用强多了,两个人的差别,不可以道里计。
不过这也不是说朱元璋的治下就没有缺陷了,恰恰相反,这一次短暂的冲突,其实是暴露了朱家军缺陷的。
“上位,卑职以为以千户统兵,人数太少了,应付山贼草寇,乌合之众还可以,若是遇上了元廷精兵,仅仅靠一个和几个千户,怕是挡不住敌人!”
缪大亨从老张那里回来,在庆功宴上,就提出了建议。
而这一个建议,立刻得到了张希孟的赞同。
“主公,其实这也是我想说的事情……当初咱们以千户统军,一来是兵马不多,二来是都是新兵,很多人还不熟悉战场情况,分散成各个千户,训练起来容易许多。可是眼下我们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五万,甲等千户和乙等千户众多,另外还有和州等地新归附的兵马。如果还是用千户领军,就不免兵力分散,在战场上发挥不出战力。”
提到了这里,大家伙都深有同感,尤其是徐达和汤和等人。
他们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按理说赵均用应该插翅难飞,可结果却是赵均用稀里糊涂逃了出去……如果不是受伤失血严重,又遇上了李文忠等人,没准还真就跑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一个个单独千户之间,缺少配合,看似人数不少,但指挥不统一,反而造成了兵力不足。
这种情况如果遇到的是蒙古精骑,那么后果显然是灾难性的。
必须集中兵力,打造强悍的拳头,才有希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获胜。
朱元璋斟酌再三,也点头了点头,“先生的意思是要设置万户?”
按照元朝的编制,千户之上,的确就是万户了。
赵均用投降元廷,给的也就是万户职位。
只不过张希孟却是摇了摇头,“主公,臣以为设置万户并不妥当。”
朱元璋眉头舒展,忙问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