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是一个绑着麻花辫的少女,她戴了一个花环,从后方缓缓靠近黑客白,又调皮跃到了他的面前。
“哈哈!这次你总算被我吓到了吧!”
胖子喃喃骂了声“操”,他心肌梗塞说:“磐川乡在我老家旁边。这确实是磐川乡的口音!我绝对不可能会弄错!”
黑客白沉默着扶正眼镜,平静说:“不要靠近我,我只会给你带来灾难。”
少女摘下花环,戴到了他的头上。
笑吟吟说:“你和我的哥哥长得很像,他死在了世界畸变之初,我觉得……你可能上天派来安慰我的失亲之痛的,我很幸运。”
黑客白抬手摸了摸花环,说:“我有一个朋友,听说也觉醒成灵祟了。”
少女眼睛里有明亮的光,“你是一个没有家的鬼祟,我是一个会让他们争抢的灵祟。不如我们仗剑走天涯,我的哥哥——他的梦想是当一个游医,我想替他完成梦想!”
少女的身影渐渐淡去,再一次出现时,她被关在一个笼子里,衣衫褴褛,双眼无神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黑客白趴在笼子旁边,不断地用石头砸笼子上的锁,恶狠狠说:“你不能放弃希望!我都没有放弃希望,你怎么可以?!”
“逃吧,白。”
她躺在笼子里,扯起唇角微笑着说:“听,我被卖出了一个好价钱。如果哥哥还活着的话,他也会跟我一样——灵祟总是被人争抢着买卖,他去世的时候我哭了很久,可是现在我居然感到庆幸,庆幸他看不见这些。”
黑客白停下了动作,
脸色苍白。
少女双眼依旧无神,虚弱说:“我活不了多久了,你快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磐川乡,这里是个会让人伤心的地方。”
她转眼看向黑客白,似哭又似笑,说:“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骗骗我,假装成我的哥哥……还记得我教给你的摇篮曲吗?小时候我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唱摇篮曲给我听。”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妹妹……”黑客白跪坐在笼子旁边,轻轻哼着摇篮曲。他的声音很沉很沉,哼出来的曲调断断续续。
“摇篮摇你快快安睡。”
“睡吧,睡吧,被里多温暖。”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妹妹。”
“哥哥的手臂永远保护你。”
少女缓缓闭上的眼睛,永远地沉睡在贱民区的兽笼之中。黑客白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走进了拍卖行,砸烂了电箱。
他铁青着脸,将手猛地插入了裸露的电箱之中,原本完好的五指被电得血肉模糊,这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五指纤长而又透白。可是血洗拍卖行之后,这双手便缠上了绷带,血淋淋的伤疤从这一刻开始,始终伴随着他。
喧嚣,哭号,惨叫。
静谧,沉默,死亡。
眼看着拍卖行风风光光,眼看着拍卖行血流成河。当一切归于虚无时,在坍塌的建筑物中,有人在轻声地哼唱着——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妹妹。
哥哥的手臂永远保护你。
等你睡醒了,漂亮的花环依然属于你。
春城嵊观、昌东都大坝、磐川乡。
简云台跟随着黑客白的视野,看见了这五年来岁月的变迁,从救护车到督察队,从督察队到灵祟鬼祟。待铁轨上的人行走到良云昆洞时,他已经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踉跄着只能不断被风暴逼得后退。
再后退。
一直退到退无可退,走到了绝境。
风暴化为无形利刃的利刃,将他的衣物割破,胸腔中迸出鲜血,顺着他的腹部流下。很长一段时间里,黑客白的身体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伤痕,这些伤痕随着虚影的出现而出现,又随着他们的消失而消失。再后来,出现的虚影们都带着世界上最极端的恶意,刀刀枪枪直逼黑客白的命门。
他在铁轨上摔倒爬起,又摔倒,每走出一步路,脚下都会凝聚出血洼。
他摇晃得更厉害,几乎站不稳。
终于,他猛地跪倒在铁轨上,双手撑着地面,嘴巴里噙着还未干的猩血,椎心泣血般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两个字——神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