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疾不徐走了进去,等西燕国师安排好房间,便迈步朝着三楼雅间客房走去。
这一路上,元容几乎都没怎么进食——他信不过西燕人给他准备的膳食,往日西燕君主就不止一次在他食物里下过药。
而他身边一个侍从都没有带,虽暗地里有暗卫护在左右,明面上却没有人侍候。
西燕国师问起时,他嘴上说着带着人不方便,其实是因为上次到西燕为质那一年,北魏给他随行带去了五十多个仆人伺候,可等他从西燕回去的时候,那些人却死得一干二净,只有他独身一人被送了回去。
西燕君主的占有欲强到变态,对于他身边出现的任何人,都充满了嫉妒之心。
有前车之鉴,索性他便也不带了,总之路上抓紧赶路,六、七天也就能到了。
此时到了自家酒楼里,元容便少了些顾忌,用过晚膳后,又泡在汤池里洗了半个时辰,洗完之后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些。
他连途奔波,虽没有像车夫一般在前赶路,却也是没怎么阖眼好好睡过。本是一身疲惫,可躺到榻上后,又有些睡不着了。
睁开眼,脑子里想的是顾休休。阖上眼,眼前一片黑暗中又显出了顾休休的模样。
元容在榻上辗转反侧,硬生生熬到了半夜三更,却依旧没能睡着。
他止不住想,顾休休此刻身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她会不会因为他的不告而别而愤怒,顾怀瑾有没有按照约定照顾好她……
不知翻来覆去多久,许是刚有些困倦之意,房外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他倏地坐起身来,随意披上玄色狐裘,踏着木履走了出去。
待元容推开门后,刚刚好撞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谢怀安。
谢怀安正在让人往上搬东西,即便随从们已是尽可能轻手轻脚,却还是不免会发出交迭的脚步声和开门关门的声响。
他一抬眼,便四目相对,两双漆黑的眸在夜里炯炯发亮。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话音落下,元容挑起眉来,听见谢怀安似笑非笑道:“我被皇上指为使臣,前往西燕国都为西燕君主贺千秋节。”
西燕君主的生辰当日,被称作千秋节,取千秋万载,绵绵不绝之意。
谢怀安微微抬起下颌,示意元容看那些随从们手里搬着的物件:“喏,都是诞辰礼。”
元容勾唇,轻笑一声:“从北魏到西燕国都,需要十日左右。孤比你早出发,昼夜不停才用了五日抵达幽州……”
他昼夜兼程,是为了尽早到达西燕国都,与西燕君主做个了断。他越早到了西燕国都,回北魏的日子便也能越早。
而谢怀安作为北魏使臣,出席西燕,该是慢悠悠在途中颠着,直到临近西燕君主诞辰前的两三日,抵达西燕国都便是了。
倘若说他用了五日赶到幽州,那谢怀安比他走得更晚,却跟他差不多同时到达幽州。
所以,谢怀安这么急着赶路是为了什么?
谢怀安倚在拦腰高的楼梯围栏上,双臂环胸,嘴角的笑意戏谑:“不过是因为我谢家富贵,那拉车的马匹皆是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比西燕人的马驹快些有什么不对?”
“太子殿下……”他挑了挑眉梢,修长的手指在围栏上轻轻叩着:“啧,你不会自恋到……以为我是来追你的吧?”
元容没说话,视线在谢怀安身上静静打量着。谢怀安越是试图解释,便越是说明其中有鬼。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皇帝根本就不会让谢怀安到西燕去做什么使臣。
一是因为皇帝不想让谢怀安跟西燕君主有过多的接触,谢怀安作为陈郡谢氏的新任家主,一旦与西燕君主勾结上,那绝不利于北魏皇室的发展和稳定。
二是谢怀安乃北魏的太常,掌宗庙礼仪之官,主管祭祀社稷、宗庙、丧葬等,在北魏的地位崇高,没必要让谢怀安大材小用,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什么是使臣?说白了就是跑腿的。
就算皇帝有意让谢怀安去跑腿,那也要看谢怀安本人愿不愿意才行。倘若不是谢怀安自己要来西燕,便是皇帝也拿谢怀安无可奈何。
所以,谢怀安来西燕的目的是什么?
……勾结西燕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