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了咬牙,祁予又回到颛华歌身旁冷冷地看了甫修涯一眼,“仙尊若是无事那我便将我妹妹带离这洞穴,想必你也知道在这里她的寒毒会加重吧!”
“寒毒?”在场的人皆诧异不已,颛华歌平日里极少离开过宸陨殿,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甫修涯身边呆着,唯一一次下山历练时表现得也极为正常,怎么会突然中毒?而且看样子似乎时日已久。甚至连严无咎都有些吃惊。
但见这祁予语气着实不善,严无咎当即忍不住出声呵斥:“祁予小儿休得无礼!就算你药宗宗主见了仙尊也会礼让三分,就你……”
严无咎话未说完便被甫修涯抬手制止,薄唇微动:“无事。”颛华歌此时有些昏沉虚弱,甫修涯正欲伸手抱住她回宸陨殿,却被祁予挥开了他的手。
“这等小事不敢劳烦仙尊。”说罢他抱起颛华歌率先向外走去。
甫修涯有些微愣,不过只是眨眼便又如往常一般了。他拂袖打算跟回宸陨殿却被严无咎叫住:“修涯等等,你且看这东西。”
说罢一枚流转着盈盈紫光的剔透珠子显现在手中。
严无咎略一示意李杏言立马跪在地上,她头也不敢抬一下,恭恭敬敬地替他解释:“禀仙尊此物是梦魔遗留的梦魇,上次弟子师傅等仙人前去收那魔物不慎给他逃了,想必这梦境是他匆忙之中落下的。弟子回家时意外拾得,不敢大意,便将它带回来看能否寻得什么蛛丝马迹。”
她一口气说完觉得心中跳得极慌,她从未离仙尊这样近过,甫修涯身上那冰冷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李杏言其实早因为上次殿中之事的处理对严无咎与甫修涯有些不满,恰好她回家拾得这个珠子,若不是听蓬九说珠子中记录了梦境里的一些事,她断不会将这东西呈给他们。
如今她这样做只是想叫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在李塘镇,在她从小长大的宅院中颛华歌是多么狠辣地杀了她至亲的人。
她话音落后并未有人应答,李杏言低垂着头感觉那紫色的光消失有些慌了,若甫修涯就这样走了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到他。于是她强撑起身子仍不敢正眼看甫修涯,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仙尊,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四下一片寂静。
只听得李杏言断断续续地道:“弟子的师傅蓬九告诉弟子,这珠子能让昔日的事情重现,弟子想再见一次自己的爹娘……”那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她已是在哆嗦,重重地磕下了头。
“此物我先收着,若是其中有关你爹娘,我会替你刻录下那部分。”
当李杏言再抬头时,身前已无甫修涯任何踪影。她心中有些意外,仙尊竟这样就答应她了?李杏言想到甫修涯看见那场景不由得窃喜,“颛华歌,如果你师傅亲眼见到你杀人的那一幕他还会如此包容你吗?”
这时洞中只剩下严无咎、薛氤书、冥阎和她,气氛极为压抑僵硬。
李杏言正欲寻了借口离去。却见冥阎动作轻缓地放下怀中的薛氤书行至严无咎跟前重重跪下,她顿下脚步看了过来,冥阎一字一句地开口。
“弟子不孝,在濮华数年学术不精,没能护得师妹周全致使她灵根尽毁无法修炼。一切皆是冥阎之过,事到如今弟子只想带氤书回聚云城好好休养,恐怕不能再留在濮华了。恳请师尊应允。”说完便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薛氤书不能修炼,他已料到她许不会再留了,即使无人赶她。但是冥阎也会离去是严无咎断然没想到的,此人沉着冷静又是资质出众的天才之辈,是修炼中难得的好苗子。
曾经冥阎与薛氤书的事他也都看在眼里,一个有情一个无意,他本来是颇为放心。哪知在冥阎从冥府回来以后他对薛氤书的态度就与从前便大相径庭,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恐怕在冥府他是知道了什么吧,那个只有人才能进入的地方充满了前世今生的秘密。
看着长跪不起的冥阎,严无咎眸色一暗,此时他恐怕去意已决多说挽留已是徒劳。
严无咎正欲颔首答应,李杏言起先一愣后不顾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急忙跪下,语中尽是乞求之意,甚至有些哭音:“玄尊,冥阎师兄定是伤心过度才这样说的!他资质那么好怎么会就放弃了呢,玄尊您就劝劝师兄吧!”
如果冥阎走了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她就是为了冥阎才从李塘一路跟来濮华的啊!就算受那么多白眼与嘲笑她都没有放弃过。他怎么会选择离开了呢……她怎么办……
薛氤书!李杏言心中更恨,袖角被她攒得死紧,眼前只有严无咎才能决定他的去留了。
严无咎也惜才心有些不舍,微微一叹气问他:“你可想好了?”
“弟子心意已决,绝无悔改!还望师尊成全。”冥阎跪着一动不动,神色全是坚定。
缓缓闭上眼睛,严无咎微微挥了挥手:“那待氤书身子好些再走吧,这期间如有需要之物你尽管照常去取。”这是他的亏欠。
见严无咎答应了,李杏言就像被掏空一般无力地跪坐下来,事情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薛氤书明明已经成了神智不清的废人,自己还是不如她。这一切又是凭什么?李杏言觉得脸颊一阵湿潮,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其实比这溶岩洞的温度更寒人的事物多太多了。
李杏言一个人跪坐良久,冥阎自始至终也没用正眼看她一眼,她眼睁睁看着冥阎抱起薛氤书头也不回地离开。
明珠原本柔和的莹光被冰面反射得极为刺眼,狠狠戳痛了她的眼睛,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溢出,她眼前渐渐氤氲成了柔软的一片,只印着那渐去的挺拔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