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府。
这是黎素晚被关在紫藤苑的第六天,只有两个丫环守着,任是她如何央求,也就只有那么几句话:夫人说了,不许小姐离开紫藤苑一步。
夫人让小姐听话。
从前黎素晚觉得紫藤苑颇好,这是除了正院以外最大的院子,里面的东西都是她精心置办的,无一不精致漂亮,可是当她被关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的时候,她简直要乏味得发疯。
而更难受的还是前几天挨的那一顿打,黎素晚对着铜镜照了照,脸上的指印已经淡了许多,可是仔细一些,仍旧能看出来,当时黎夫人下手有多么狠,没有半点留情。
镜中的少女微微咬住唇,黎素晚心中生出几分怨怼,她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和宋表哥在假山后说了几句话而已,娘亲为什么那么生气?
她又不喜欢宋表哥,喜欢宋表哥的人明明是黎枝枝那个贱人!
一想到黎枝枝,黎素晚就满腔怒火,气得把那铜镜砸在地上,犹自不能平息,又摔了一个妆匣,里面滚出来一枚白玉同心佩,青色的绦子落在她脚边,那是宋凌云送给她的。
黎素晚连捡都懒得捡,只愤懑不平地想着,怎么什么好事都叫那贱人占去了?!谁都帮着她,哥哥,爹,长公主……
现在就连娘也不管她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娘的打,黎素晚越想越难受,伏在妆台上痛哭起来。
直到房门被叩响,黎素晚才抹干了眼泪,扬声唤人:“进来!”
一个丫环进来了,是黎夫人身边的,黎素晚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惊喜交加地道:“娘亲愿意让我出去了么?”
“是。”
没等她高兴,那丫环又一板一眼道:“夫人让小姐快些收拾一下,她要带您出一趟门。”
……
一辆马车自黎府驶出来,穿过朱雀街,过了东市,又出城门,一路往西行去,马车上,黎素晚放下车帘子,有些不安地问道:“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黎夫人阖着眼,像是在闭目养神,口中道:“去烧香。”
“烧香?”
黎夫人睁开眼睛,看向女儿,神色缓和了些许,道:“近来总觉得十分不顺,不知是不是犯了太岁,娘带你去道观里看看,能不能请道长写个符,帮忙化解一二。”
黎素晚见她表情如从前一样,不复那一日的暴跳如雷,显然是气已经消去了,不禁大松一口气,笑道:“娘亲说得有理。”
她亲昵地挨着黎夫人坐,讨好地道:“娘,我这些日子已经知道错了,我和表哥真的没有什么,那天是他诱我去假山下,说有事和我说,我便去了,真的不是我自愿的,我向您发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和他说一句话!”
“你知道就好,”黎夫人有些欣慰,道:“那宋凌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下次他再来见你,你便告诉娘,娘派人把他打出去。”
黎素晚乖乖点头:“女儿知道了,一定听娘的话。”
一番话下来,母女之间的隔阂看似完全消弭了,黎素晚粘在黎夫人身边又撒起娇来,亲亲热热地说话,黎夫人也如往日那般回答她,然而黎素晚并不知道,她一只手藏在袖中,捏着一张陈旧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几句批文和生辰八字,赫然是从前为她批命的高人所留。
马车行驶了整整大半日,路上几乎都未停歇,才终于赶在下午的时候,抵达楚山下,五仙观就建在山腰处,看着那颇为险峻的山势,黎素晚有些不情愿,道:“娘,咱们一定要在这个道观上香吗?看起来好远。”
黎夫人却道:“这道观里的道长都很厉害,画的符也灵。”
黎素晚没办法,只能跟着黎夫人一起上山,山中颇多蚊虫,路也不好走,等爬到道观时,她的脚都要起水泡了,黎夫人让她先歇一歇,自己先去了三清殿,一个小道童正在打扫,见了她来,急忙道:“善人,是要上香么?”
黎夫人却道:“我找洞虚道长。”
那小道童执着拂尘,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她,道:“大师伯在清修,善人找他有何贵干?”
黎夫人笑了笑,道:“许多年前,洞虚道长曾为小女批过命,如今我想请他再算一次。”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张纸条递过去,那小道童接了,看了几眼,道:“善人稍后片刻,我去问问大师伯。”
他小跑着走了,黎夫人在殿里等了许久,那小道童才回来,把批文交还给她,道:“善人,大师伯说了,一个生辰八字他只批一次,既然从前给您批过,那便不算第二次了。”
他说完,又解释道:“我大师伯算命一向是很准的,不会有错。”
黎夫人捏着纸条,想了想,和和气
气地问道:“既然如此,能否请他老人家再替我二女儿算一次卦?”
说着,便取出一锭银子来,那小道童眼睛一亮,忙道:“好好,善人稍等,我去请大师伯。”
一刻钟后,黎素晚便坐在了静室的椅子上,她有些不安地看着面前的老道士,对方正在细细地打量她,又道:“请善信伸出手来,容贫道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