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赴宴的人陆续赶来,听星阁里开始变得热闹,此处宫殿宽而阔朗,一进门,两侧的连廊呈圆弧状,蜿蜒开去,将整个园子怀抱起来。
当中种了一株巨大的流苏树,此时正是花期,满树盛开着白色的小花,一簇簇拥在一起,绒绒如雪清风吹拂时,便有细细的花落下来,气味清浅,香而不腻,沁人肺腑。
树下设了数十坐席,团团环绕,每隔一丈便有一座黄铜莲花宫灯,角落又置了一尊芸烟香炉,燃着如意香,烟气袅袅
宴席尚未开始,许多盛装打扮的女孩儿们正立在廊下,环肥燕瘦,云鬟雾鬓,或拈花枝,或执团扇,她们互相寒暄攀谈着,一时间满园子都是莺声燕语。
黎枝枝是生面孔,所以她一进去,便被人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打量和审视,各自猜测着她的来历和身份。
“枝枝!”
黎枝枝顺着那声音来处望去,却见苏棠语正立在流苏树旁,笑吟吟地向她招手,她身边站着江紫萸,两人今天的打扮有些相似,远远瞧着,倒真像一对亲姐妹。
黎枝枝走过去,苏棠语拉住她的手摇一摇,亲昵道∶&ot;我方才还在找你呢,一直没见着,还道你今日不来了。”
黎枝枝便道&ot;我四处走了走。&ot;
江紫萸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间,道“你这枝钗子真好看,是在哪个铺子买的”
黎枝枝一笑,道“是……我堂姐送的。”
江紫萸听了,不无羡慕,对苏棠语似嗔似怪道“你看看人家的堂姐。”
苏棠语无奈笑道“我昨日不是才给了你一枝簪子么”
江紫萸噘了噘嘴,道“那是银的,而且也没她这个好看呀。”
苏棠语犹豫了一下,只好道“我那还有一枝玲珑孔雀金钗,是今年新打的,你上次不是说很喜欢么也送你了。”
江紫萸眼睛一转,嘻嘻道“我方才只是说句玩笑罢了,你这样,倒仿佛我在伸手向你讨东西似的,我才不要。”
她竟然还拿起乔来了,黎枝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一时间有些无语,眼看苏棠语还准备劝,她实在忍不住,笑眯眯地开口道∶“就是,这么贵重的钗子,你随手就送了,江姐姐岂不是还要找一件更贵重的回礼也太为难人了。”
江紫萸面上的笑意蓦地一滞,苏棠语笑道∶“不用回礼,我们是姐妹,哪会计较这个?”
”话是这样说,“黎枝枝故意不看江紫萸,只对苏棠语道∶“但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不要她回礼,人家却未必想占你这个便宜,你瞧,我堂姐送了我钗子,我正想着怎么给她回一份大礼呢!”
她说着,笑意盈盈地看向江紫萸∶“对吧江姐姐。”
江紫萸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似被人劈脸扇了一耳光似的,须臾,才勉强笑道∶“是、是啊。”
她像是有些待不下去了,道“我去那边走一走,这里太吵闹了。”
说完便匆匆走了,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木后,黎枝枝面上露出几分不安,对苏棠语道∶“我方才是不是说错话,惹江姐姐生气了”
苏棠语忙道&ot;跟你没关系,她……&ot;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片刻后,才轻声解释道∶“紫萸的性格一向如此,她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劳烦你多担待了。”
黎枝枝笑起来“无妨,我只是担心江姐姐因此和你闹别扭罢了。”
苏棠语心中一暖,失笑道“应当不会的。”
……
主阁里此时很热闹,众夫人都在堂上说笑闲谈,黎夫人也在其中,她的位置有些靠后,也不太插得上话,只是含笑听着。
夫人们说得无非是各家的闲话,谁家夫妻不和,谁家儿女不成器,谁家后院不宁,整个京师就没有她们不知道的事儿,只要哪位没来,就有可能成为她们的谈资。
主持这次游春宴的是益国公夫人,她端着茶盏,面上含笑问旁边的妇人道“我先前听说,你家三小姐下个月就要及笄了,可看好了人家?&ot;
那妇人摇着团扇,笑道“看却是没特意看,不过前阵子,武威将军夫人探了口风,我还没应,想着再等等,小女到底还没及笄呢,不着急。”
有些夫人不乏艳羡,道“武威将军去年才立了大功,得圣上青眼,封了忠义侯,他只有一个独子,你不赶紧应下,还等什么?&ot;
那妇人只摇首笑道“京师里没说亲的好儿郎多的是,何必这盯着这一个”
她见黎夫人看过去,便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她二女儿去年成了亲,嫁了兵部给事中王大人的小公子,不就是瞧着人家刚封了伯么?谁知没两个月,她女儿就被赶回娘家了,听说是不敬公婆,王家闹着要休她呢。”
她说着喝了一口茶,冷笑道“她小女儿么模样生得尚可,可惜是个对鸡眼,瞧着就不聪明,上回我们说起来的时候,武威将军夫人也在,还问了两句,如今在她嘴里,她女儿倒成了香饽饽了,也就是国公夫人性子好,愿意陪着她聊,换作是我,非当场拆穿她不可。”
这说着说着,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黎夫人身上,原是建昌侯夫人笑着道“令媛我方才见过,模样生得十分标致,瞧着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像也是今年及笄吧?”
众人听罢都看过来,黎夫人微微挺直了腰,微笑答道“就是五月的事了。”
“哎呀,那可要请咱们去观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