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中似有金龙咆哮,风云暗汹涌,殿外的日光照射进来,映得那金漆丹壁之上龙椅辉煌,宛如颗金子铸的棋子,落在了天下棋局的中央。
谓之王权。谓之霸业。
而话说这厢,退朝之后,新晋封的骠骑大将军萧铖明并没有急着出宫。
他疾步来到朱雀门的一个角落,左顾右盼确认没人瞧见,才对着那儿候着的男子正色行礼:“下官拜见主上。”
“在下人称棋公子,听也听惯了。大人唤我公子便好,什么主上不主上的,也不嫌拗口。”江离用手中折扇徐敲额头,辨不出喜怒地轻道。
他一袭素衫,轻绡如云,勾勒出他完美如明月的身姿,真比夏日的莲花还要风雅几分。他倚坐在一辆马车边,一条腿随意的耷下来晃着,几缕墨发拂过他似寐未寐的眸,一副夏困未醒犹惺忪的样子。
“是。公子。”萧铖明只微微打量了一眼,就恭敬地垂头敛目,“一切都按公子的吩咐办了。何时进谏,说些什么,都是按照公子提前定下的计划进行。皇上晋了在下官职,更有意补萧家为五姓七望……从赏荷花会到如今,步步显头露脸,萧家一切都是拜公子所赐……谢公子大恩……”
萧铖明忽地拜倒在地,一连对江离行了大礼。那姿态比向金銮座上的皇帝行礼,都还要恭敬郑重几分。
“萧家认我为主,这难道不是个主子该做的?更重要的是,萧家本就当得起这样的地位。社稷之臣,百姓之相。本公子扶你们上去了,接下来唯愿萧家永不忘这八个字。”
江离一时没叫萧铖明起来,他悠闲地坐在马车边上,坦然地受了这一礼,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与生俱来的高贵。
若是这一幕让旁人看见,定要引起九州又一番风雨。
萧家从最开始的所作所为,都是受棋公子授意。步步为营,算无遗策,从快被世人遗忘的没落世家,逐渐引起帝王的信任,在五姓七望霸占的棋局悄无声息地突进,等彼时天下发现,却已经太晚了。
朽木已重新抽芽,只待时日茂参天。四品已晋一品,且等数年权煊赫。
“几个时辰的朝议,等得本公子都打瞌睡了……金吾卫催了几次,命本公子及时出宫。要不是凭着这把扇子诳些和建熙公主交情的话,本公子早就被打出去了。”江离把玩着手里的团扇,状似无心地闲扯。
萧铖明一愣。这才发现江离手中的是把女子用的扇子,从蜀锦用料到精巧做工,都是后宫的时鲜样式。
“听闻公子被召进宫,陪建熙公主下了盘棋。这可是赢棋赢来的?”萧铖明略一思忖,疑道。
江离点点头,用团扇柄翘着额角,很是头疼的样子:“不错。本公子为了那百金的赏,进宫陪建熙公主落了几子。棋自然是赢了,但公主娘娘又不开心了。百金打了水漂,只扔了把扇子过来,可是亏大了,亏大了……”
萧铖明探头瞥了眼团扇,泛起抹笑意:“公子从来只醉心天下棋,不喜胭脂,少涉风月,难怪对女子之物都不太有眼光……这把团扇用的是最上乘的蜀锦,最顶尖的绣工,拿去当铺也能当个百金的。”
江离眸色一闪,他忽的探下身,惺忪的眼眸忽的明亮,如寒星般盯紧了萧铖明——
“蜀锦百金,还是蜀地百金?”
萧铖明心尖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