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有人与她说话,严妍不由得扭头朝边上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葱色儒裙,梳着双平鬟、微微带着些婴儿肥的小娘子一手捂着嘴,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正看着她。
严妍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又点了点头,好在那向大家在前面指点这旁人的指法,并未注意到她们。
那小娘子朝前头的向大家那儿努了努嘴,道:“这向大家就是这样的人,你别见怪。”
可惜这小娘子这回话刚说完,便被向大家逮了个正着。向大家一脸严肃,道:“莫不是柳家小娘子自觉自己已经学会了?你若是不愿听,那下回我的课,你且不必来了。”
小姑娘有些羞恼地低着脑袋,双颊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偏那向大家估计脾气还未下去,只见她直起身子,说道:“接下来的时间,你们自行练习。”说罢,一摆衣袖,婀娜多姿地离开了琴室。
向大家一走,其他人也松了口气儿,屋子里一下子窃窃私语起来。
刚被训斥了一顿的小娘子立马抬起头,哪里还见刚才的羞怯样,一双活灵活现的桃花眼里满是机灵。她吐了吐舌头,对严妍道:“我姓柳,闺名一个菡字,你叫什么?”
严妍道:“我姓严,单名也是一个妍。”
柳菡与严妍之间只隔了一条过道,两人都处在最后一排。这回新来的这个女孩儿,还是和自己并排坐,柳菡表示非常兴奋。
严妍看了看教室里,三五成群的小姑娘凑做一堆说起小话,这个屋子里虽然只有二十多个女孩子,但这阵营却区分得很明显。
柳菡见这个新来的同窗抬眼打量着周围的人,不由又张开嘴小声说道:“喏,坐在第一二排的,都是公侯家的女郎,平时也很咱们很少玩儿到一起的。那个穿红衣裳的,是静安郡主,那个穿绿色衣裳的,是佳柔县主,还有那个……”
柳菡说了好一会儿,大概将这里的小娘子们简单介绍了一遍。柳菡接着说道:“那些都是贵女,咱们这种四五品官家的女孩儿,在她们面前得恭恭敬敬,不过她们也很少找我们玩儿就是了。我爹爹是翰林院编修,祖父是国子监祭酒,你们家是才搬来的吗?”
严妍自来了京城,勉强也算恶补了一下如今朝堂的官职。国子监祭酒人家乃从四品,翰林院编修人家好歹也是从六品。自家老爹区区一个鸿胪寺主簿,弱得不能再弱了!在这权贵满满的鄢都,拼爹什么滴简直是不忍直视!
严妍心里泪奔,人家虽然说得委婉,其实后面句话的意思恐怕是“怎么以前没听过你们严家吧”。瞧瞧这些大家族出身的女郎,小小年纪个顶个的厉害,说话还转几遛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严妍抿了抿嘴,想了想道:“我们家确实是才搬来京城不久。见我到了入学的年纪,我干娘便建议我娘送我来静怡女院。听说静怡女院是鄢都最出名的一所院校,我从小生活在外地,对这些也不熟悉,不如柳姐姐给我讲讲。”
柳菡的家事在这些贵女面前,也是屈居末流。不过这孩子明白自己的身份,什么该说不该说,分寸拿捏得很准。这会儿见新来的同窗说了等于没说,她也不在意,至少从她的话里可知,她似乎有个很了不得的干娘,说不准就是鄢都的哪位贵人呢。
柳菡笑着说道:“我虽然来静怡女院的时日还不长,但我自小便在鄢都长大。这鄢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你问我一准没错!咱们静怡女院……”
这么一说起来,便一直到这堂课完了都还未说完。严妍见她说得口干舌燥,趁着其他人没注意,从自己带来的小布包里抓了两颗冬枣出来,飞快地放在她怀里,对她说道:“你解解渴。”
柳菡当然能看见她怀里的是什么东西,三颗又大又圆又漂亮的冬枣。她有些激动,这东西金贵着呢,因前朝某位皇后喜吃冬枣,自此这东西便一直被列为贡品,如此个大、晶莹剔透的,市面上还真没看着。柳菡也喜欢吃,但这东西即便是外头品相差的,那价钱比吃肉还贵,自家又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她也只是偶尔吃上一回。
严妍倒是不知道她心里头的一番想法,这东西是前两日爹爹带回来的。说是他某位崔姓朋友送了他一筐。今儿来上学,她也不过是带了四五颗罢了。
柳菡拿了自己的丝帕将两颗冬枣包好,又贴身揣在兜里,她道:“谢谢,等下了学我在回去吃。对了,你几岁了,我瞧着你好像比我还高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