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工夫提要就写好了,他打开电视,点起一支烟,看了看早间新闻。突然门铃响了,赵天星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地嚷着:“悠哉游哉啊,你过的真是神仙的日子。外面阳光明媚,想必你胃口一定不错,今天中午咱们吃顿好的去!”
顾罡韬看看手表,说:“赵总用的是东京时间吧,怎么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来到饭店,顾罡韬选了一张靠窗的台子坐下,这里相对安静,视野也开阔。他随意点了几个菜,边吃边同赵天星交谈。
赵天星说:“咱俩来这儿真是笨狗扎个狼狗势,其实都是一碗羊肉泡馍的水平。”
顾罡韬笑了:“那你为啥不坚持?我是怕伤了你这大老板的自尊。”
“狗屁,咱俩从小玩到大,哥儿们给谁扎势也不敢给你扎势。别说现在,就是当了皇帝也得听你的。”
“好了好了,正吃饭呢别让我倒胃口。”
赵天星说:“电话里我已经听清楚了。坦率地讲,我一是不喜欢零打碎敲,二是不喜欢打持久战。”
顾罡韬正嚼着一块东坡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天星接着说:“开发渭北金水沟的项目,我认为那是老牛拉破车,不可能是刀下见菜的事。我选择项目的原则,一是看人气,二是爆冷门。”
顾罡韬看着他,沉默不语。他想:他的话虽有几分傲气,但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赵天星看他一直不说话,便笑着问:“三块东坡肉都下肚了。如果把你的计划比作一个战役,那么你告诉我,这个战役要持续多久?要达到什么目标?”
“你是聪明人,咋净说傻话,这明摆着是个长线项目,你是来给我上课的吧?”
“不,不是那意思。”赵天星肯定地说,“根据理论上最保守的估算,要收回三千万的投资不应该少于十五到二十年。”
“十五到二十年?”
顾罡韬不由自主地脱口重复了一遍。尽管他有心理准备,但这个时间还是让他为之一惊。
顾罡韬苦笑道:“老同学是跟你探讨,我可没用枪顶着你的腰杆叫你掏腰包。”
“哪里哪里,咱俩谁跟谁呀。不过,请不要性急,我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饥。在经济上,美代子虽说不能控制我,但这么大的投资总得和她吆西吆西。”
“这还像赵天星。”顾罡韬笑道,“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应该把话讲清楚,这个蓝图的总设计师不是我顾罡韬,而是齐浩楠。为了这个项目,我在渭北整整待了一个礼拜,金水沟上上下下我跑了三遍。”
赵天星沉默片刻,问:“你是不是碍于面子?”
顾罡韬朗朗地笑了,然后很严肃地说:“当然不排除这种因素,改革开放时至今日,考察干部政绩的标准就是吸引资金,搞活本地区经济。再说我们的合作也是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这没啥不好的。”
赵天星想了一会儿说:“不谋而合也好,英雄所见略同也罢,这确实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既然你俩都深思熟虑过了,我再摆谱就显得太不够意思了。”
顾罡韬说:“听你说这话,我很感动。不过话丑理端,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这么大的事,万万不可感情用事。实话实说,我也知道你的一些底子,闭着眼睛摸出张支票就够了。但是,乐不乐意掏,就是你的事了。”
赵天星反问道:“要是我不掏呢?”
顾罡韬看了他一眼:“活人也不能让尿憋死。你以为我在银行就白混了那么多年,告诉你,我学生辈的当这长那长的都能拉一卡车。”
“这个我信。也许我这个人天生就是小心眼,渭北对我的印象太糟了,一提起姜沟,我浑身就像爬满了虱子。”
顾罡韬苦笑道:“平心而论,你应该是幸运者。没干过一天重活,没去过抽黄工地,没住过金水沟,还从从容容地采了一朵金花回来。我呢?”
“别说了。”赵天星心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起,我不该勾起这些往事。”
赵天星狠狠拧灭了烟蒂,想要把满腔的怒气都发泄出来,“现在她在我眼里只是一朵狗尾巴草!”竞标会上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顾罡韬并不介意,他如同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弟:“咱弟兄俩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揭开伤疤就往外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