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姨娘进到房间里,看到衣襟凌乱,狼狈不堪的顾琼,差点昏了过去。“我的琼儿。”
“是谁?是谁把我的琼儿欺负成这样,是谁?”
顾玉跪在地上,低着头道:“董长茂。”
苏姨娘哭喊一声,扑过去,掀开顾琼的被褥,就要检查她的衣裙。顾玉怕昏睡过去的妹妹再次受惊,忙过去拦住苏姨娘的手。苏姨娘忽然发疯般一下子把顾玉推倒在地,用力扇着她的耳光,哭道:“她出事时你去了哪里,她都没出过门,你为什么不护好她。”
顾玉的嘴角再次渗出血来,头发上本就松垮的玉冠在苏姨娘对她的撕打中掉在地上摔碎。一头墨发散落下来,显得十分女气。苏姨娘看见她这个样子,想起来顾玉也是自己的女儿,脸上也挂着伤。但终究比不过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顾琼。苏姨娘崩溃了。她好恨。恨董长茂人面兽心,恨顾玉没有保护好琼儿。甚至恨起了早亡的镇国公,若是国公爷还活着,定然不会让琼儿造此劫难。更恨自己瞎了眼。董长茂是她千挑万选给女儿选中的夫婿,先是攀高枝跟松阳郡主勾搭不说,现在把女儿害成这样。她开始啪啪啪抽打自己的脸,恨不得替女儿遭受这一切伤痛。顾玉跪着过去拦住她自虐的手,喊道:“姨娘,您别这样。”
“不要叫我姨娘!”
苏姨娘嘶吼出声:“你自奔你的前程,立你的功业去,不要带累我的琼儿。我好好的女儿养在闺阁这么多年,就跟你出去了一次,还被人欺负成这样,你们两个根本不是一路人,你以后也别见我的琼儿。”
顾玉无措得像个孩子,跪着拉着苏姨娘的胳膊道:“姨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别这么说。”
苏姨娘再次把她推倒在地:“我现在也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滚。”
顾玉再次跪爬起来,紧紧抓住妹妹的手,摇着头,“我不走,我要等妹妹醒过来。”
可是顾琼还深陷昏迷,被顾玉一触碰,身子就是一个抽搐,顾玉连忙收手。“不许碰我的琼儿。”
苏姨娘推搡着顾玉。这时冷大夫匆匆赶来,众人给他让开地方把脉。他也是,一碰到顾琼,顾琼就浑身发抖,抗拒的厉害。冷大夫只能看了看她的面色,得出结论:“惊吓过度,先开点安神的方子熬着,试着灌进去再看。”
然后冷大夫抬头看了一眼顾玉,道:“劳烦顾世子帮忙按着小姐,我来施针。”
顾玉连忙站起来,可是一碰到顾琼,她就不停抽搐。冷大夫叹口气,道:“罢了,小姐大概不能忍受男子接触,还是苏姨娘来吧。”
顾玉想说自己不是男子,可是昏迷中的妹妹不知道。她是本能地排斥自己。想到这个可能,顾玉脸色更加苍白。众人折腾了好久,冷大夫施完针,顾琼才停止了发抖和抽搐,嘴里也不再时不时哭喊出声。可是眉头依然紧皱着,睡得并不安稳。顾玉想留下来等妹妹醒来,但是苏姨娘根本不想看见她,骂道:“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你没看到我的琼儿害怕你吗?还不快滚。”
苏姨娘的话就像刀子,把她的心扎得血淋淋的。一直没开口的大夫人突然道:“玉儿,你跟我来。”
顾玉还跪在妹妹床边一动不动。“你在这里只会让琼儿更加害怕,更不愿意醒来。”
大夫人一语中的。顾玉身子摇摇欲坠。她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妹妹,又看了一眼对她满脸憎恶的苏姨娘,只好站起身,跟嫡母离开。明明白天还是暖阳微风,到了黄昏,突然下起雨来,打得满院杏花零落。顾玉只穿着中衣,春雨潮湿,她打了一个冷颤。大夫人一脸肃穆,冒着雨把她带到祠堂。看守祠堂的老人看到他们进来,点上烛火。大夫人对顾玉道:“跪下。”
顾玉一言不发,直直跪在了父亲镇国公的牌位前。大夫人道:“你父亲常年征战在外,满京都却无一人敢欺辱顾府上下,就连圣上,逢年过节都要亲自垂询家中老小。顾玉,你可知这是为何。”
顾玉仰望着父亲的牌位,道:“因为父亲骁勇善战,为国开疆拓土,守卫大禹朝四海升平,光耀门楣。”
大夫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道:“你错了。”
顾玉不解。大夫人并没有给她正确答案,反而问道:“我知你一定是陷入某种险境,才弄得如此狼狈,但你没有护住妹妹就是错,我当着你父亲的面赐你家法,以示警戒,你可有不甘?”
顾玉对父亲的牌位磕了个头,道:“儿子一时不慎,犯下大错,甘心受罚。”
“好。”
大夫人收起情绪,对看守祠堂的老人道:“云伯,请家法。”
云伯先是拿出来几片儿人参给顾玉,她将人参片含在嘴里。这是为了防止在施行家法的时候,她因承受不住晕死过去。云伯看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将身子转向镇国公的牌位道:“开始吧。”
顾家家法用的长杖由坚硬的栗木制成,外表包裹一层铁皮,上面还有带刺的倒钩。云伯是退伍军人,虽然已过花甲,但手上的力气不减当年。“啪”一杖打在后背上,瞬间渗出血迹。顾玉闷哼一声,刚刚还犯冷的身体霎时痛出了一身汗。她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丁点声音。十杖过后,顾玉痛得弯下了腰,双手撑着地面,汗水从额头流到下巴,又滴落在地。大夫人冷冷开口,道:“挺直身子,你父亲就是刮骨疗伤,也从未弯过脊背,我顾家不要懦弱的儿郎。”
顾玉听罢,艰难地直起身子,道:“劳云伯继续。”
随着一声声闷响,大夫人紧盯着镇国公牌位的眼睛已经湿透了。她没有叫停。听一杖杖打下去,折磨着顾玉,也折磨着自己。第二十二下时,顾玉猝不及防喷出一口血来。云伯停了下来,想要请示大夫人,还要不要打下去。不等嫡母开口,她再次往嘴里送进一片人参,道:“云伯,继续。”
云伯皱皱眉,看着顾玉有些不忍。大夫人察觉到云伯的迟疑,道:“国公爷就是上面看着,云伯,你是替公爷教训儿子,打。”
听到这话,云伯握紧了手上的长杖,不敢含糊。继续挥杖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