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处而來的穿堂风阴森森缠绕在衣角。在百里风间的一个问句下突然沉寂下來的气氛显得莫名的尴尬和诡异。两个人都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各自沉默着。
景澈垂下眼眸缓缓道:“不是你说的么。那我记错了。”
她的手在粗粝的绳索在不断的摩挲。试图想从束缚中挣脱出來。
百里风间瞟了一眼。也沒有戳穿她的意思。只是接着道:“我似乎有说过那样的话。但是仔细想想沒道理。我沒有不回去的理由。”
景澈的动作顿了顿。理由啊……他说。因为这里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过去。就算这样掩耳盗铃沒心沒肺地活着。至少最重要的彼此都是真实的。他也是有私心的。可是如果她现在还是景澈呢。他还会坚持不离开。还是在最后的纠结之下回去。
她并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测种种的可能性。他终归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平凡人。他有他的天下要救。他有太多的矛盾需要取舍。即便留下來也终归只是一个短暂的美梦吧。
就像是那一晚。來得太突然。破碎得也是毫不犹豫。
景澈带着嘲讽地轻笑出声:“是要回去继续找徒弟么。”
百里风间目光更加深邃地盯着面前的红衣。她今日说的话漏洞层出不穷:“你不是承认。你杀了她么。”
“那是我口不择言。。如果她沒有死呢。”
“我知道她沒有死。”百里风间扬起眸。眸底一束光对上头顶漆黑而密不透风的岩石。他的眸角似乎透出一种怀念的弧度。然而景澈也不知道这种弧度究竟是怎么样的。会让她产生那样的错觉。他接着笃定跟上一句。“无论她在哪里。我都要找到她。”
“喔。”景澈试探地看过去。“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如果我沒有记错的话。她当年可是在你的大婚之夜杀了你的妻子虞溪。畏罪潜逃。”
最后几个字压在舌尖吐出。乍听似乎有些悲怆。
“就算是犯了错。终归是我徒弟。”
“可死的那个人。可是你的妻子。”景澈灼灼地盯着他的脸庞。面具后她的表情紧绷着。
百里风间突兀地笑:“我的人生里有过三个最重要的女人。或者说是两个。第一个女人。她在我还年轻的时候。血淋淋地在我面前死去了。那一刻我当真以为。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我都不会再拥有了。可是后來想想。那个时候我拥有过很多东西。想得到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那么偶有失去。便觉得是天崩地裂。所以我记了她很久。
“直到我遇到第二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我以为这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我格外的珍惜。可是这大概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我用一个不怎么爱的人。伤害了另一个对我來说却是至关重要的人。”
景澈聆听着。突然莫名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对她的评价。
百里风间接着说道:“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三个女人。不。应该是少女……呵。聒噪至极。脾气不好。任性骄纵。热衷于闯祸。从來都沒有给我省心过。”
“闹出了很多天翻地覆的事情。闹得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最后还要把命都还给我。”
“她做过很多激怒我的事情。我是真的生气了。我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我却沒有想到那个晚上出了那样的事情。她杀了虞溪。”
“本是罪不可恕的。可我却并沒有意料之中的决然。一定要斩钉截铁地撇清关系。南穹除了她的名。我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从剑圣谱上除她的名字。过去这八年來。我时常会有错觉她还在我身边吵吵闹闹。可错觉过后就发现荒谬啊。我越发依赖喝酒。世人都当我为虞溪缅怀。但是过去这八年。孤独寂静的岁月突然让我明白了我更想念谁。”
景澈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
百里风间扯唇对她笑:“是。你想的沒说错。我怀念那个少女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感情。可是这又如何呢。”
他挥起袖子。苏月空棺上的石盖缓缓挪动起來。凌空漂浮过來。直到悬浮在百里风间面前。他随手拾起一颗碎石。在空棺的反面写上两个字。
景澈沒有看到他写的是什么。他就将石棺挪了回去。
“像是这样。注定是要永不见天日的。”
“如果有朝一日她能看到呢。”
“她若能看到……”
若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