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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页(第1页)

“上官。”锦棠一声尖喝:“两国相交兵还不斩来使呢,你不能杀他。”林钦扬手一挥:“把罗东家带下去。”就这样,锦棠反而叫人给带走了。很快,王金丹就给带到了城门上了,不过,要斩来使,并不是一刀致命,而是,守城兵士们会把他吊起来,等到日上三竿,四野的兵士们都能看得见时才处决。但是,就光是吊起来的王金丹,就能吸引大部分守城兵士们的注意力了。偏偏王金丹也不是个消停的,两臂给控扎着吊了起来,还在高高的城墙上,嚎破嗓子的,就来了一曲《斩李广》:叫不应龙国太痛恨交流,想当年你夸下海口,却怎把前言付于东流……再不能伴君多勤政,再不能为国家来分忧……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飞将军李广,与这些自西北而来的将士们,可是同乡之族,而王金丹唱的,恰恰是他们的乡音。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飞将军便死,千古清名永传,他们千里奔徙到此,所为何?恰这时,有个算命先生不远处绕过,便有位姓李名言,从宁远堡而来的将军将他唤住,问道:“老汉,可会算命否?”骡驹指了指天,再指了指地,道:“观天相,看地理,略懂一二。”李言一听是个略懂一二,便知道是个半瓶水,遂挑衅着问道:“那我且问你,你观天相,今夜会不会有雨?”恰一弯彩云从北飘而至,遮住了天上一弯明月。骡驹道:“会。”他话音才落,一阵微风,彩云飘然而去,又是一弯明月,深黛色的天空,便夜里,也是晴朗无比的。营帐外,篝火旁,一众士兵随即笑了起来:“却原来是个装神弄鬼的,滚滚滚,勿要扰了爷们,快滚。”同仁试刀骡驹本就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便满脸白须白发,也挡不住他那种便说假话,也犟驴似的一本正经。他说:“有雨,但不在此,而在君子津渡。就好比条条大路通富贵,但造反必死一般,军爷们的富贵也不在此间,谨记谨记。”别的士兵还在笑,唯独李言略变了变脸色,接着,他也指着骡驹笑了起来:“乡党,你在此,怎知百里之外的君子津有没有雨,你摆明了就是个骗子,滚,快滚,勿要在此盅惑军心?”但随即,一匹快马驰来,探子下了马,便直奔城门口而去,而且远远就在叫:“快报指挥使大人,有急情来报中!”李言再回头,白须白发的算命先生已不知去了何处,他疾步跑到城门口,问探子:“什么急情?”探子道:“君子津渡突降暴雨,已然三个时辰,黄河洪峰一浪高比一浪,我来请问指挥使大人,渡河能不能延迟。”李言转过身来,脑中轰的一声响,再想找算命先生时,那算命先生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他脑中轰轰乱乱,城门上的王金丹犹还在慷慨高歌,时不时的还要喊上两句:“皆是西北乡党,皇上的百万大军若到,大家都得死,何不早早散了,到时候还能保条命?”他又唱又叫,又是鬼嚎的,最终叫士兵们将嘴给堵上,才消停了。但是,听说皇帝不肯投降,还要派百万大军来镇压,一传十,十传百,在这个不眠之夜,围处处处篝火,河间府的这十万人,心便有些惶惶然了。而这时候,陈淮安已经顺顺利利的,入城了。解下头盔深吸了口气,他便直奔河间府衙,不用猜,林钦的中车帐必然设在那里。君子津渡,是林钦的西北援兵直杀中援之后,唯一会拖慢行军的地方,因为将士们必须在君子津渡完成渡黄河,君子津渡与河间府之间,必定随时会有探子往来,陈淮安守的,恰就是这个探子。在控制探子之后,用拳头将他打服,再让他谎报君子津渡有暴雨,这皆是陈淮安干的。然后,恰在方才,人心惶惶之时,他趁着夜黑,打翻了一个巡逻的哨兵,换上衣服,探子进城时有几位将士随着进城,趁乱就混了进去,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任何人察觉。转眼已是五更。锦棠和小皇子不过略睡了片刻,便听见外面一阵轰闹吵嚷之声。吴七端来了早饭,依旧是大灶上熬的小米粥并馒头,馒头虚松绵软,倒是格外好吃。外面的骚乱之声越来越烈,听其声音,似乎是将士们在闹。锦棠给吴七掰了半块馍,问道:“究竟是怎么啦,外面怎么听着这样乱,是不是你家指挥使又杀人了?”吴七便再傻,也发现不对了。他道:“将领们起了岐议,有些人议着要今日就攻京城,来个趁其不败,但也有些人叫着要撤兵。”朱玄林原本黯淡的眸子顿时一凝,问道:“宁远侯打算怎么办?”吴七舔了舔唇,又摸了摸鼻子,叹道:“想要撤兵的,全叫咱们指挥使当场斩了。议着要攻京城的,正在与咱们指挥使商议行军路线。”这么说,林钦今天就要进攻京城。而这时候京城的神武卫全员撤走,援兵又还未到,攻城或者容易,但就算他占领了京城,也要与前来勤王的援兵将领们对阵。林钦这一回,真是孤注一掷,背水一战了。锦棠也倒抽了一口冷气,握过朱玄林冰凉的小手,道:“莫怕,只要他还肯再进来,我来劝他。”少年薄薄的唇抿着,默了半晌,道:“勿要触怒了他,无论什么都比性命更重要。咱们还有小阿荷呢。”听说糖嬢嬢生了孩子,朱玄林很是欢喜,想看看初生的婴儿长个什么样子才出宫的,谁知叫他连累,糖嬢嬢的孩子怕也要没娘了。锦棠将这孩子搂入怀中,吸了吸鼻子,“放心,我会的。”片刻之间,一阵脚步踏踏,林钦已经进来了。他身后还簇拥着一群将领们,刚刚镇压了一场内乱,以同仁试刀,调起了这些将士们心中对于血的狂热,此时的他们,与昨夜又不同了,人人脸上都是绝然赴死,要么富贵封侯,要么血洒沙场的决绝。锦棠突然意识到,他们这是来抓小皇子的,一把将他牢牢抱住。“上官,凡任何事,不能利用孩子,这是一个人的道德底线。”“绑走。”皇帝只有这一个子嗣,要带着小皇子攻城,皇帝又焉敢抵抗?锦棠于是又道:“上官,我替你说服他了,孩子是听话的,只听你的命令从事,你要我们写什么我们就写,但你不能带他上战场。”林钦面无表情,再吐了两个字:“快绑。”他如今已经已经不是勤王,而是在被陈淮安和王金丹、骡驹三个动乱了军心之后,连最后那点温情的面纱都不肯再罩,直接谋逆,绑弑皇子,继而准备逼占京城了。两个将领于是上前,一把搡开锦棠,便把朱玄林从她怀里给夺了过去。锦棠张嘴欲喊,硬生生迫着自己忍住,道:“上官林钦,你曾经说,虽然先皇下令杀了你父母,可当时的孝贤皇后故意使人将米缸整个儿抬出去,你才能活。小皇子是孝贤皇后唯一的孙子,她救了你,你只记你的仇,就不记这份恩,要杀她的孙子?”林钦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望着锦棠。当初,他藏在只米缸里,侍卫们进来搜查的时候,确实是个丫头给孝贤皇后报了信,皇后临时通知撤走侍卫们,吩咐下人将米缸整个儿抬出去,他才能保得一条命的。但这事,除了他心知,孝贤皇后知,再没有任何人知道,按理,孝贤皇后早死那么多年,也不可能告诉朱玄林,这罗锦棠是怎么知道的?锦棠于是又哑声说:“恩要记,仇也要记,你不也曾说过,便你赠恨陆宝琳,却从不厌恶阿恪。陆宝琳将那孩子养的一点教养都没有,那孩子甚至动不动就偷你的东西,毁坏你的行军图,拿你的兵书作纸鸢,甚至最顽皮的时候,一把火烧了你所有兵书的手稿,可你从不曾气过,因为你说孩子总是无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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