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电梯里遇上的,贺海楼来接复诊的樊婶,上楼的时候,遇上了刚做完理疗准备上楼找母亲的杨呦呦。
贺海楼站在里头,杨呦呦站在外头。
他们极其迅速地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谁开口向对方打招呼,就像是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有了一次偶尔的眼神接触而已。
杨呦呦在走进电梯的瞬间,感觉呼吸都一并停止了。她按下行政楼层的按钮,然后不自在地将肩包从一边换到了另外一边。她希望贺海楼不要看她,又希望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永久地停留,她希望他还能剩下一点对她的温情,哪怕一点点都行。
贺海楼靠在电梯壁上,目光居高临下越过几只黑黝黝的脑袋落在了杨呦呦的后背,他无意识地仰起了头,发觉自己的呼吸深沉起来。那头的杨呦呦露出一个凝固的侧面,脸颊因为缺氧而通红,他看了一眼,又一次将目光挪开了。
电梯向上,停在了三楼,杨呦呦侧身让后头的人走出去。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发现贺海楼正在低头看手机,仿佛对她的存在毫无察觉。
电梯门又关上,电梯里只剩下杨呦呦、贺海楼以及一个推着空轮椅的护士。护士认识贺海楼,同他打招呼,热情地询问他樊婶的情况
“没什么异常反应,剩下的事情都得靠运气了对不对?”
护士发出咯咯的甜笑:“是的,靠运气,你看起来是个运气很好的人。”
杨呦呦的后脑勺上没有长眼睛,但她听见了贺海楼的笑声,这笑声有一丝刻意,愉快地太用力了。
她在心里评判着,为什么那么用力呢?因为我吗?因为我让他也不自在了吗?
这似乎是个好消息。
电梯门又一次打开,杨呦呦的心脏也随之悬起,她害怕贺海楼会跟着出去,但上帝保佑,那个护士推着空轮椅走了出去。她站在电梯门外与贺海楼道别,就好像他们还会有下一次约会一样。
杨呦呦无情地按了关门键,她的手往下,在红色的制动按钮上迟疑了一秒钟,随后狠狠地按了下去。
电梯骤停,发出刺耳的警报。她在警报中转身,望住了一直站在身后的贺海楼。
她时间有限,维修部门很快就会发现这是次假警报,然后操纵备用线路让电梯继续上升,如果她不说些什么,那她很快就会丧失机会。
可是说什么呢?
杨呦呦望着贺海楼,着急地想着。她有很多话要对他讲,什么想他爱他之类的都是废话,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还有什么呢?哦,对了,她要告诉他她的打算,那才重要。
想到这里,杨呦呦猛地抬起了头,她看见贺海楼也在看着她,眼神如同幽暗丛林里的两簇火苗。
“别折磨我!”杨呦呦打算好的豪言壮语被抛之脑后,脱口而出的是一声低低的祈求。
她从没想过她会在感情里会心甘情愿地把身段放得那么低。
这让她感到委屈。
她努力不哭,但是眼眶还是鼓胀起来,泪腺正在充盈,随时随地就会爆发出来。
“贺海楼,你别不理我。”
她放弃了所有堂而皇之的辞藻,用大白话说出了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
贺海楼站在那个角落里瞪着她,目光穿过这嘈杂的警报声刺进了杨呦呦的心脏。
“见鬼!”
她听见贺海楼诅咒道。
“你能不能不要哭!”
贺海楼毫无征兆地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抓住杨呦呦的胳膊将她拽进了怀里。
“我真是受不了你的眼泪了。”
他的嘴唇贴着杨呦呦的发丝恶狠狠地说,像是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去。
杨呦呦一下子控制不住笑着哭了,谁都不知道她身体里怎么会储存得了那么多的泪水。她抓住贺海楼t恤的后摆,紧紧攥在手心里,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