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打赌他在某个瞬间危险地眯了眯眼。
只是当下我需要忙着应付激动不已的克里斯蒂安:
“我相信这一点……”
“今天你没有其他工作了,现在我开车送你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打断我的话,“在路上我们可以好好儿聊聊后续的计划,你知道,我的意思是……”
亚瑟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半边身躯有意无意地拦在我和克里斯蒂安中间,就算我穿了高跟鞋,他黑色西装考究的面料还是把克里斯蒂安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送你回家,佩妮。”
后者耸着肩退到一旁,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似的摆摆手:
“乐意之至。”
我发觉我的老板此刻笑得意味深长。
亚瑟眼帘低垂掩住了眸中流露的所有神态,面部线条也板得绷直,让我一时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得委婉地说:
“你还在上班时间,对吧?”
他坚持:
“我送你回家。”
克里斯蒂安唇边提起的弧度愈发地高深莫测了。
我没指望亚瑟会开车,也深知伦敦有时不亚于纽约的交通堵塞盛况,便跟他好整以暇地走进了最近的地铁站。
从邦德街想要去到我租住的公寓要转两次线,一次黄线,一次蓝线。我不确定整个伦敦有多少人观看了不久前的直播,总之漫长路途上没人认出亚瑟。这当然跟《y》的知名度无关,那部影片在当今的英国可谓是现象级的红——只怪我负责的那档趣闻节目收视率不那么尽如人意。
地铁里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熙攘异常。我们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亚瑟握着扶手,车身剧烈一晃,我便自然而然被圈拥进他怀中稳妥安全的一隅,隔绝了人潮的流动,他绵密急促如同鼓点的心跳声近在耳畔。
高跟鞋将脚踝卡得生疼,我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手又放下去,没放任自己遵循一时冲动抱住他的腰杆。
离开地铁站,我带着亚瑟步行十余分钟来到了暂时被我称作“家”的公寓楼。狭长廊道的多数照明灯年久失修,有不少还在声嘶力竭地频闪着,灰黑壁角藏污纳垢,水管破裂处还结缀着鲜绿的苔藓和地衣。
到我门前驻足,他注视着我在包里翻找钥匙,原本稍有缓和的神情又一次晴转多云,用眼角的余光环顾四周:
“你不该住在这儿。”
“哦,我知道,这里治安很差,环境也不怎么样。”
我掏出钥匙串,从中摸到所需的那把,捅进锁孔里拧开门,“但是我只付得起这儿的房租了。”
我走到屋内回头看他。走廊壁灯昏黄,光雾穿透尘埃模糊了他的脸。
“注意安全,佩妮。”
他眼光闪躲,很明显在极力忍耐什么,还在维持着表面上的平稳,语速飞快地说,“再见。”
我叫了声他的名字:
“亚瑟——”
我发誓我只是想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喝杯咖啡,但我的呼唤一出口他就像是崩断了最后一丝理智,在我全无防备的时候一步跨进来反手甩上门。我清楚地看到顶端门框有一半被震裂脱落了,但是我无暇在意更多——因为他已经倾身重重地吻了上来。
唇齿相交的一刹那,他的喉咙深处滚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我浑身僵硬了两秒——或许更长,然后摩擦着双脚蹭掉高跟鞋,手指没入他汗湿的发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