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木戒想要解释,可楚良已经在用化尸粉往石头上和地面上的血迹抛洒了,一边堵住他的嘴道:“你比我年纪大,把皮囊从树上弄下来吧,长大之前外公还不允许我爬树。”
他只能摇摇头,跳起来一手抓着树干,一手把阿海的尸体皮囊摘了下来。
最后整棵树都被易木戒给砍倒了,这里大片的水汽升腾,好在山中的瘴气遮蔽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寨子里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山腰的毁尸现场。
阿玉下山后直到中午,阿龙都没带她回家,一直呆在自己家里,她睡了整整一个上午,很显然之前的昏迷都不构成休息的时间,她更没有想到是否该回家照顾一下病种的父亲,因为阿玉还不知道自己的阿爸已经遭遇了不幸。
外婆见到楚良就一直在埋怨,说这个死孩子怎么就不管外婆的死活,净知道往外头跑。外公不同往常的没有训斥楚良,铁栓也意识到阿良要离开了,因为整个上午他都在听外婆的絮叨,要在平时,他一定会跑出去的,这样的反常,说明楚良打定了主意相让外婆好好的絮叨一番,毕竟这是一次长时间的出走。
“你看出什么了?还不过去告个别。”周崇山踢了铁栓一脚,倒背着手,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俩打小关系好,可是也不能怪我对你们狠,外头的世界太恶心,阿良出去探探路,等他回来了,你就和他一起走。”
铁栓唯唯诺诺的看着老阿公,明明是自己的授艺恩师,却有种苦涩不堪的滋味儿,他很清楚除了楚良,自己顶多是个替代品,真正的本事自己还没学到一半,楚良的离开看上去是早就被他安排好的。
“您知道他要走?我不知道。”铁栓装糊涂的说。
“哼~~小巴溜子在我腿边长大,撅什么尾巴拉什么屎我瞄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也一样!”
“我不一样,阿良,十个我也比不了一半的他。”
周崇山一愣,心里想着:这个混小子,想不到还攀比的倒苦水起来了,真能装委屈。
“哦?是吗?那等阿良走的时候,我带你去试试本事,看看是你厉害,还是阿良更能耐!别怪阿公不疼你,按照辈分,你俩都不是我的徒弟,我也不是你的师父,我是阿良的外公,在苗寨,我是你的族长阿公,只可惜,过不了多久我就该退了,都是一帮傻小子。”周崇山说着在铁栓的后脑勺上拍了两下,然后倒背着手走了出去。
铁栓咬牙切齿的心中暗自不悦:比就比,到时候你就知道你有多偏心了。
暗暗的,铁栓捏紧了拳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他的拳头顺着胳膊一股热流像发光的血丝一般贯穿到了脖子上,来到后脑勺,又贯穿像另一条胳膊,乃至全身,待他准备跟出去的时候,这股热流才突然消失,铁栓也感觉到自己的脚步比以往沉重了许多,身上背负了千斤重物一般。
一个下午易木戒都像中了邪似的念着古诗词,听过的没听过的,有的没有的,这些咒语般的东西,听的楚良满脑子嗡嗡作响,以至于不耐烦的想踹他几脚:“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绿豆王八一棵葱,死后一阵风……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冥顽不灵,我乃水太公,尔等莫须愁,千遍扫流星!茫茫之眼,幻化真假无穷,东风袭来现原形,挥手告仙翁;辞去西山花千朵,鬼眼镇枭雄,一揽天阙重阳雪,火速眼朦胧,和尚道姑忙亲热,谁来替我传情,速速归去,厉鬼破灭山洪……”
“得得得得得……你有病啊!大白天你念什么咒呢?看吧看吧,天都要黑了,太阳都被你气跑了,什么庸俗这是。”楚良仰躺在竹椅上,一手不停的拍打桌面,易木戒坐在另一边,摇头晃脑终于停了下来。
“天黑了?哎哟,该走了,妈的,这书你没看过吗?我还以为你外公的书你都看过。”易木戒把一本发黄还有些皱巴巴的线装书丢在桌子上,“我正准备背一点呢,手抄本,很难得啊!”
楚良一把抓起来,看着那破书上的各种图案,喃喃自语着:“是挺难得。”
“对吧!我才背了一下午,就能背这么流利,说明我的记性还是不错的。”
“滚!我说这书还能留到今天很难得,这都是小篆体,你到底了解中国多少?哎?你前边念叨的那些这上头没有啊?就从你冥顽不灵那里才有……”
易木戒煞有介事的说:“懂不懂啊你?这叫辅助性记忆法,没有前边的几句比较熟悉的,我怎么辅助背诵下边的,就好比我看到你就想到了苗寨,想到苗寨我就想到了阿玉!哈哈……”
“阿良——来一下啊,帮外婆端一把嘛,几个人的饭菜怎么一下拿的过去!”是外婆在院子西边厨房里的声音,楚良挠着头,起身走出屋子。
外公还没有回来,铁栓也不见了踪影,易木戒看着楚良出去,他赶忙把那本书塞进嘴里,摸了摸额头,右手握拳敲打左手掌心:“时间差不多了,老头子应该弄好了。”
楚良来到厨房,外婆喜上眉梢的把竹匾递过去,上边放着一瓷盆的炖鱼,上边焦黄的油花散在乳白色的鱼汤上,还有飘着几根茶树菇;还有几个香菇饼放在一边,楚良知道外婆下午又去祭坛了,因为寨子里只有祭坛山洞外边野石坡上生有这种百合色的香菇,虽然很香,但他却没有胃口,因为外婆还不知道自己会趁着夜色离开。
外婆摸了摸楚良的头顶:“小傻瓜,你不吃鱼可以喝点汤啊,很香的,我都没敢多放盐,好久没回家了,山里的瘴气浓,里边我多放了毛姜,去去寒,呵呵呵……”
楚良张了张嘴,结果还是没敢说出自己要离家的话,他怕外婆伤心,更怕她担心,因为比起自己离家之后外婆的挂念,那里边饱含着十多年来对自己的爱,比母亲都要心疼的爱。
看来三外婆也不能知道了,但愿龙舅舅不知道,不会胡说出去。
刚一走到院子里,还没进屋,铁栓就站在篱笆墙外冲楚良喊道:“小良子,听说你今晚要……”
“闭嘴!”楚良反应迅速的腾出一只手,转身指着墙外的铁栓,“就你能耐,能不能有点心眼儿了,狗窝存不住干粮!”
铁栓撇一撇嘴:“好吧,要比吗?阿公他……”
这时候周崇山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嘴里叼着烟袋锅子,一手背在身后,吸了两口,不屑的抬眼瞅了瞅楚良:“哟,都准备好了怎么还吃最后的晚餐啊!你还真当这个家是便宜旅店了,认识有点糟钱儿的朋友,就想住进来就住进来,吃吃喝喝,想走就走?你可真是没心没肺,和你爹一样无所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