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之事自然无人再提。世子一病一月,终于又有人开了这个口,堂皇道出冲喜二字。
侯夫人这回该如何应对?拂袖而去,还是客气请离?
泠琅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忽然暗觉不对。
夫人若有所思,竟是被说动了。
也难怪如此。一来,江琮的病情已到最凶险之时,若是两个月前,夫人还不屑这些旁门左道,如今的确别无他法了。
二来,这可是素灵真人……且不说这位真人是如何得女帝青眼,名声如何斐然,方才露的那一手,实在是厉害。
许是瞧出了侯夫人的犹豫迟疑,真人拂尘一甩,坦然微笑道“夫人不必神伤,世子自有福运在身——”
她伸出食指,指了指天“光明晦暗,终有交替变化之时,您且候着罢。”
这连番动作是潇洒至极,泠琅却心惊胆战,因为真人那指尖不偏不倚,正好指向了正龟缩在梁木之上的自己。
她差点以为是行踪被发现。
还未定心,真人接下来的话语让泠琅几乎要从空中跌下来。
“须得找一个戊申月,甲戌日生,名中含水带金之人。杨柳木润水,双土亦能互相滋养,同世子的八字是再合契不过。”
这不就是她的生辰吗?连名字含水带金都对得上!
泠琅毛骨悚然,几欲飞身溜走。
万不能如此邪门,她从不信什么运势八卦,现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劳什子仙师知道自己藏在这里,是故意来戏耍的!
可说完这句,真人起身拱手,行礼后便利落告辞。来去匆匆,身影转瞬便消失在雕花窗棂之后。
侯夫人送贵客去了,只剩李泠琅一人,仍惊疑未定,反复回味。
若,若这世间,真有这么玄妙的事呢?
这也算瞌睡送枕头。因为鬼鬼祟祟、东躲西藏的日子,她实在是受够了。
过去这半个月,简直不堪回首。
侯府几道墙,哪道最宽最薄,哪道最利于攀爬行走,她信手拈来。大小园子中有几处假山,哪处最嶙峋奇异,哪处阴沟暗洞最多,她能说得头头是道。
就连哪个屋子的房梁最干净,也颇有心得。
事情本不该如此棘手,泠琅不是没干过飞檐走壁、暗中探听的勾当,一身轻功更出神入化。但这泾川侯府,也太过奇怪了些——
侯府下人,竟有不少练家子。
初闯侯府那日,因掉以轻心,差点被守门房的小厮发现。彼时她隐于树后,那小厮吸了吸鼻子,疑惑地自问了句
“我怎么觉得附近有生人?”
仅这一句,便叫李泠琅警铃大作,待她潜入府中,更是吃了一大惊。
左一个烧火阿嬷,下盘稳健,以手作刀劈干柴;右一个扫地老头,力度诡谲,能让院中落叶飘飞不能。
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论交手,泠琅没在怕,但她此行是做暗中偷窥之事,只要被发现,便是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