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光影下的秦佐治少了以往的意气风发,似乎一夕间老了十几岁。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着人他人命运的一家之主,他只是个愧疚自责的父亲。
看着眼前的秦佐治,她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终日以酒精麻醉自己来逃避现实的男人,每当他喝醉,便会对她和妈妈拳脚相向。酒醒后,却便懊悔自责深深囚虐着的男人。
每次面对暴力的他,她既怕又恨。可是,当他充满愧疚自责的目光祈求她原谅时,她又狠不下心继续恨。
因为在她心底,父亲曾经是那么慈爱,那么伟大又温柔。他只是受不了失败的打击,他的伤痛绝不比她和妈妈少。
也许是移情关系,在秦佐治歉疚的祈求下,她依稀可以听到心冰融化的声音。
“我不怪你。”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秦汐蕊自杀后会做出的决定,但就她个人而言,她实在恨不了这样一个沉浸于悲伤中,垂垂老矣的男人。
秦佐治抬头望去,眼中出现明显的惊讶。“小汐,你真的原谅爸爸了吗?”小心翼翼的声音里有几分惊喜的颤动。
她想如果秦汐蕊面对父亲的恳求,她会也原谅的吧?可是,她并不是真正的秦汐蕊,她的灵魂思想完全是秦汐蕊,所以,她揣测不到秦汐蕊的真正感受。
那点点惊喜,点点担忧,点点怀疑的目光里,她不认为秦佐治是个十恶不赦的父亲。
也许,他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太多的无可奈何。
既然上苍让她成了秦汐蕊,就是让她代替她活下去。照顾好她的家人,她的至亲不单单只有薄兰,还包括秦佐治。
在那双混沌又带着希冀的热切目光下的注视下,她实在狠不下心。当意识清楚时,她已经本能地点头。
光影掠过遮去了秦佐治一闪而过的诡异神彩,快如流星,匆匆消逝。他是得到女儿谅解,愧疚又欣慰的父亲。
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步步接近病床。此时此刻秦汐蕊才看清秦佐治,自己现在的父亲,他很高,却很瘦,炯炯有神的目光,闪着她不明白的光芒,虽已不再年轻,却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和气度。
英俊的五官并没有被岁月磨去,反而沉淀出更多成熟稳重。
对于秦佐治,秦汐蕊是陌生的。她虽拥有秦汐蕊所有的记忆,却因没有亲身经历过,而不是特别深刻。
记忆中因为薄兰特殊的身份,秦佐治陪伴她们母女的时间很有限。每次短暂的相处里,他虽称不上对她疼爱有加,却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父亲。
起码,他让她有了一处安定的家,让她可以像正常女孩一样上学,社交,拥有花季少女的一切。
只是,她不知道他对秦汐蕊的好是否为了今日的买卖,他养育了她十八年,是因为血缘亲情,还是另有阴谋?
她不清楚,但她更愿意将这桩婚姻理解为“无奈之举”。
就在秦汐蕊冥想之际,秦佐治已经来到她身边。俯身,凝望着她的眼睛里充满歉疚,手搭上她的肩,轻拍了拍:“小汐,你真的长大了,爸爸很高兴。”金灿漫过窗户,秦佐治的眼依稀闪着泪光。
面对这样一个长辈的自责,秦汐蕊真的恨不了。虽然,她不是这副身躯真正的主人,身上却流着秦佐治的血。
“爸爸……”生涩地喊出这两个字,低下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秦佐治眉梢掠过一抹笑意,声音却是无奈的自责:“孩子啊,爸爸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承认这些年为了给你们母女更好的生活,我的确是收受了一些贿赂。我知道这不应该,可我已经无法给薄兰名分了,我不能让她再跟着我吃苦受罪。今天的结果是我罪有应得,孩子,我真的没脸见你。”哽咽的声音,浓浓的自责与愧疚。
听秦佐治这么说,秦汐蕊很不好受。可怜天下父母心,谁都希望给自己的子女好的生活,却并非人人可以做得到。
秦佐治并不是什么富贵公子,却要养三个子女,两个家。虽然他的行为应该受到社会的遣责,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他的确救了薄兰。
若不是他的及时出现,现在的薄兰不知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抬起头,眼里一片清澈却难掩那份担忧:“爸爸,妈妈的病怎么样了?”她不想让秦佐治继续自责,于是,转移话题。
轻轻叹了口气,随意坐在薄兰床沿:“秋冬时季本就是哮喘病多发之际,你妈妈担心你在雷家的生活,终日茶饭不思,身体更是虚弱,加上感染风寒,才发病。”
秦汐蕊,不,她是秦汐蕊。她答应过另一个灵魂,要代替她好好照顾薄兰。
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只有一个名字,一个身份那就是秦汐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