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天以后,这座边陲小镇的人们便流传说,有一位天仙似的人物降临于此。
天仙骑着一匹火红的胭脂马,身影灿烈如火。
可若是在谢玄濯看来,天仙分明穿着一件淡漠如竹的青衣,清冷高贵如雪山顶的冰霜,却见得凛冰烈火皆是她。
冰火两重里,能窥见的只有遗世独立的飘渺之感。
被明净翡拉着走在土路上,谢玄濯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这个少女的一举一动都太奇怪了,如果说她是上燮朝廷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也不必替自己出头,教训那些恶霸。
可若说少女不是上燮朝廷派来的人,那么她就更想不通,现在怎么还会有人对她感兴趣。谢玄濯摸了摸眉角的鞭痕,刚才这个少女看似很用力,但其实打得并不重,只是皮外伤而已。
“你没吃饭吗?走这么慢。”明净翡转过脸来故作凶狠地盯着谢玄濯,她上下打量着谢玄濯的身体。这人几乎瘦成皮包骨,看上去像被人长期虐待似的。
“吃吃,包。”谢玄濯看不懂少女眼眸里复杂的神色,既像是火焰,又像是春风。她低下头避免与少女对视,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来。“你不吃,我吃。”
包子只剩下一半,而且沾满了泥浆。她张口就要往嘴里送。
见状,明净翡想也不想就又打掉了包子,“你在做什么?脏死了,你还敢吃!”
“哇”地一声,谢玄濯看着包子落地,忽然小声啜泣起来,“包包掉了,你很坏,捡。”
“你疯了吗?”明净翡拉住谢玄濯,望着谢玄濯盈满泪水的眼睛,她心里微微一酸,抿抿唇,低声道:
“太脏了,吃别的。”
“吃吃。”
“我说了,不准吃!”明净翡被自己愠怒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一脚踢开掉地上的包子,心里又忽然有些懊悔。
接近午时的阳光更加炽烈,明净翡隐隐觉得眼睛被晒得难受,有什么东西非常刺眼。她拽着谢玄濯连走带跑,一路回到昨天的那间小院里。
小院的环境焕然一新,院子里先是多出了精致的石桌石凳,还搭了一个乘凉的秋千。秋千四周布满了秋菊盆景,金黄淡白的一片,很是怡人。
而简陋的小屋里,此时已经铺上了厚厚的的锦缎做毯,一张雕花木床摆在角落。
更有黄杨木的小桌放在一旁,两边还放着翠竹编织的软箪,桌上摆放着几碟小菜、淡酒一壶和形似玛瑙的紫黑葡萄。
这是她连夜让紫檀置办的家什,看上去马马虎虎。不过,乡下地方,她也就凑合凑合。
她本想一人好好享受享受,但是多了个谢玄濯,她只好当多双筷子得了。明净翡满意地嗅闻着空气中的清香,一扭头才发现谢玄濯不见了。
她连忙冲出房间,看见谢玄濯穿着一身泥衣呆坐在地上,不时傻笑。
谢玄濯是真的傻了吗?如果是假的,那她的演技也太好了吧。刚才要不是自己阻止,她真就吃下那个泥包子了。
但是,谢玄濯本来就是心机深沉、豁得出去的人。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有待进一步观察。
“谢小乌龟,过去打水净身,你简直脏死了。”
好险!明净翡庆幸自己反应够快,不然叫出谢玄濯本名来,那可不妙。
不管谢玄濯是装傻还是真傻,自己都不应该知道她的名字。否则,这事情就难以解释了。
“不打水,不脏。”谢玄濯瘸着腿站起来,身上有些干涸的泥巴,就那么一块块地往下掉。她抬头望着明净翡,嘴角的笑容牵动着脸上的伤口。
伤口立马流出鲜血来,血液冲淡了她脸上的泥土,一滴一滴汇聚在谢玄濯轮廓完美的下巴上,再往下滴落。
看着谢玄濯慢吞吞的动作,明净翡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子焦躁。她板着脸让谢玄濯待着别动,自己打了桶水,想了想,还是决定生火把水烧热。
雾气氤氲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隔着木盆,明净翡不耐烦地直接动手脱了谢玄濯的外衣。
说是外衣,其实也就是大一点的粗布衣褂,被泥土和灰尘糟蹋得看不出颜色来。
她本想继续脱下去,但不知怎么地,想起了昨天的那一幕,立时觉得有些脸红。她此行的确是为了和谢玄濯发生点关系。
但这人还没分化,她就这么做,显得好像她很急色似的。明净翡嫌弃地看了一眼穿着里衣的谢玄濯,细胳膊细腿的,像是三年没吃过饱饭一样。
吃不饱饭怪不得分化不了。明净翡将手帕沾上热水,一遍遍给谢玄濯擦拭着脏污的地方。
到了后来,还用热手帕敷在谢玄濯后脖颈处。虽然,她不知道会不会促进谢玄濯分化,但好歹死马当活马医。
暖暖的热水擦在肌肤上,谢玄濯觉得有些痒也有些疼,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沐浴过热水了。
皮肤上的淤青和伤痕在热水的刺激下,无论老旧通通都发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