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小子什么意思,难道他是只会之乎者也却不知变通的傻子么?先生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苗翠峰。
一直以来,这孩子虽然不孝不敬,令他心生不喜,但勤敏好学却是真的,对他也颇为有礼,他如何也想不到这孩子今天竟然敢这般与他说话。
可苗翠峰那半点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仿佛在承认他心中所想——没错,你就是个不知变通的傻子。
“姐,帮我拿一下。”将收拾好歹书箱交给苗翠花,苗翠峰转过身来,冲先生躬身行礼,“翠峰资质驽钝,有负先生教导,令先生失望了,万望先生保重身体,将来桃李满天下。”而那满天下的桃李之中,注定不会有他苗翠峰的名字。
“走吧,翠峰。”哼,如果我家翠峰资质驽钝,我看你上哪儿找资质优秀的学生去。
苗翠峰点点头,转身就走,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你……”先生还想说什么,可那姐弟两个根本都没有回头看他,索性把心一横,瞪了眼屋里余下的学生们,“都看什么,给我记好,你们决不可学他们姐弟那般,不知忠孝仁义,只会胡搅蛮缠!正是如此,我才要赶翠峰出学塾,免得他带坏了你们。好了,现在低头看书,放学前我要查你们功课的。”
学生们面面相觑,都低下了头去。
哼,先生真爱吹牛,明明是人家自己嫌弃你,倒成了你不要人家。
走出学塾,苗翠花牵起了翠峰的手,小声问:“后悔不?”
苗翠峰摇了摇头。他不觉得姐有错,既然姐没有错,凭什么要被先生那样指责?这样一味讲究愚孝的先生,他还怕被教坏了呢。想想将来,若是自己受了先生的教导,也开始看不起姐,处处指责姐不孝不敬。苗翠峰抿了抿唇。用力握紧了苗翠花的手。
他绝对不会那样的,如果姐孝了敬了,如何还有现在的他。
“两位。留步。”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苗翠花停住脚步,纳闷的转过头去,叫住他们的是一须发花白的老者,看那年龄。应该有六十上下了。怪了,她从没见过这老头儿。这老头儿叫她做什么?再打量打量那老者,她眉头一皱:“我们不算命。”
这老头儿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衫子,稀稀拉拉的头发挽个攥儿,一指来长的胡须根根透肉。看起来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恩,也可以说是江湖骗子的味道。这没办法不让她联想到一种职业,一种你走在街上。他就会叫住你,然后来上一通“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骨骼惊奇。端的是富贵之命,只是眼下有些小小灾劫,老朽略施小计,便可为你化解”的职业。
“老夫亦不算命。”老者不禁失笑,难道他看起来很像个江湖骗子么。
“那……我俩有家住,这就要回家,不是来找人的,也不打算去什么地方住。”说这话的时候,苗翠花已经将苗翠峰挡在身后,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出来自立门户这么久,她除了担心资金问题外,更担心的就是会不会有人看她和翠峰姐弟俩,一个十二三一个才十岁,所以起意谋害,或者拐卖。
……他看起来很像个拐子?老者再次摇头:“姑娘莫怕,老夫姓石名宽,并非为非作歹之徒,只是看令弟天赋过人,故而心生爱才之意罢了。”
看上翠峰的才华?苗翠花挑挑眉,扭头问苗翠峰:“你认得他?”
苗翠峰摇头,他从未见过这老人。
“姑娘,老夫虽谈不上才高八斗,但也少少的读过几年书,肚子里也略有些知识道理,方才在翰墨斋外听到你们争执,得知令弟退学,心中格外遗憾。若是姑娘信得过老夫,便将令弟交于老夫教导如何?”他不过是想来看看这新开的学塾究竟是何等情形,却见这少女满脸怒意冲进门去,好奇之下站在窗外倾听,却不料听到那样一番争执。
这姑娘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泼辣,可这个叫翠峰的孩子,更是难得一见的良才。竟然能将整部《大盛律》背诵下来,显然这孩子要么天赋过人,要么勤奋过人。无论是哪一点,都是令人喜欢的。而更令他欢喜的是,这孩子并不糊涂,小小年纪却有着远超孩童的心智。这一点难道是因为他的姐姐么?石宽忍不住要去打量苗翠花。毕竟,从姐弟俩以及学塾里那些孩子们的话中,实在听不出那个做父亲的男人有什么能力将这孩子教导的这么出色。
这是路遇高人得传衣钵的剧情么?苗翠花皱起了眉,她,或者说是原来的苗翠花,只不过是市井小民,对这大盛朝了解并不深,所知道的也就是一些道听途说来的常识罢了。比如当今皇帝有几个儿子,哪个儿子得宠,哪个儿子不得宠,哪位王爷喜欢逛青楼,哪位侯爷曾经被夫人从画舫上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