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个叫宫霖的师姐,说的话都在情在理,唯独是一脸的冷淡。她生的倒美,素净的瓜子脸,朱唇丰满,一双丹凤眼狭长,初看这张脸,便觉得是心机很深之人。
宫霖说完便转身走了,完成了任务似的便再也对景澈不闻不问。景澈倒无所谓,她性直,与人交往素来都是合则来不合则远,此刻便独自背了一个小包袱进了屋。
这迎面的灰尘登时涌上来,景澈嫌弃地捂着鼻子避了避。南穹弟子只分辈分高低,鲜少有专事服侍之人,这种杂物房更是许久未打扫。
幸好这一路上的坎坷也磨去了她的一些娇惯弊病,蹙着柳眉犹豫了半晌,还是两根葱指夹起湿布,以别扭地姿势将住处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入了夜,景澈才收拾完欲躺到木板床上。这才发现床铺上只有夏天薄薄的铺盖,被子里连层棉絮都没有,下头垫的只是竹席,而如今却是迦凰山的冬天。
她犯了愁,眼见着这月已高悬,如此深夜也不好去打扰别人,只得又套了两三层棉衣到身上,才敢钻到薄被中。
哆哆嗦嗦打了大半夜的冷战,景澈最后索性坐起身,点亮蜡烛。烛心几声霹雳,火焰几下攒动,寒冷的空气中总算是燃起了微薄的温暖。
她坐到简陋的茶几前,翻转杯盏想给自己倒杯水,又惆怅地发现桌上的茶水已经凉得透了。
四处都不如意,她当真想抓起一个杯子就往墙上扔去以泄愤,然而一想到如今是寄人篱下,唯一可供她撒气的师父百里风间又不在身边,收回了摔的举动转而狠狠捏住了杯子,随即又垂头丧气地趴到桌上。
夜深人静,心中又泛着无限委屈,于是怀念起百里风间这才当了几日的师父来。想到着从前若是他在,必定是不遑多说,便将最好的东西给她,无论再简陋的地方都如是。
又怨起他来,为何不多吩咐几句,要让她平白受这些委屈。好歹如今也未正式拜他人为师,他也未说要将她逐出师门,那么他们也应依然是师徒。
罢了,既已知他是无情之人,何必期待他会为她多做些什么。
数来她还倒了他这么多的酒,同他抬了这么多的杠……他未再像第一次一样朝她发火,此后还纵容了她种种小脾气,如今还将她带到迦凰山,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不,是恩断义绝。
景澈如此咬牙切齿地想着,眯着疲乏的眼望着朦胧窗纸外漆黑的苍穹,只框出了点点星光,落在眼底甚是催人眠……
第二日,景澈是被人摇醒的。
一睁开眼,便是一脸清高冷淡的宫霖,她今日似乎是上了妆,显得艳丽了些:“今日晨起练剑为何不来?”
“晨起?”景澈一脸糊涂,揉搓了下还睡意惺忪的眼睛,才看到也修亦站在她身侧,心中微有安定,道,“我不晓得啊。”
“我昨日同你说,你没听到?”冷斥道。
“我不记得师姐有说过。”景澈虽年纪和辈分小了些,但还不至于傻到昨日说了什么这么快就忘了,强硬的性子更不允许自己被平白冤枉,端了得理不让的神情,刻意讥讽地咬重了师姐一词,扬眸睨着宫霖,暗讽她别以大欺小。
也修依然极其沉默,一言不发,目光落在床铺上,含了几分纠结,却依然像个木头人一般杵在那里,高大的身影挡住房外的微醺的日光。
“一睡睡到午时,倒是有理了?”
昨晚本就因为冷得无法入眠才睡得晚,起得迟了有何无理,景澈正想再辩,却听也修破天荒地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话:“掌门师父已经在问你何去了,你自己去大殿同师父说吧。”
景澈闭了嘴,一想到那个威严得更寒人的掌门,心中就是一阵抓狂。
并不是害怕,就是不喜与这般自端架子的人交往。但是也修又不同,他虽沉默,却是发自内心地懒得讲话,或是没有想法,绝非自恃清高之人。
这番比较,心中愈发贬低起这两个难缠的女人了。无奈只能从命地到了大殿,也修未得命不能同她一起,只得她一人进去。
施了个跪礼,在地上伏了半晌,也没听到殿上之人唤她起来,只有一阵阵竹简摊开又收敛的声音。
昨晚睡得整个人都僵硬,此刻还有她保持着这个跪姿,景澈跪不住了,索性自己站起来,道:“掌门若无事的话,景澈先回去了。”
禹问薇依然翻看着桌上竹简,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叫你起来了吗?”
“那掌门总叫我跪着也不是个办法,我睡都睡过头了,您罚我跪就能把睡过头的时间补回来吗?”
禹问薇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正视起殿下这个伶牙俐齿的少女来。
百里风间临走前说:“本性不坏,只是偶有小性子,这几日寄宿在主峰,还需师姐与众弟子多担待些。”
呵,她南穹可不养这些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公主病,百里风间能担待得起,她禹问薇未必能。
若不治好这个脾气,以后还不得把南穹闹得掀翻了过来?